東京灣，廢棄證券大廈的頂層，火光將顧承宇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神隻。
通訊器那頭，蘇明玥的呼吸猛然一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心臟。
“彆讓我白費力氣……去做你該做的事。”
顧承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聲撕裂天際的巨響通過量子通訊鏈的末端傳來，緊接著是電流過載的刺耳雜音，最後，一切歸於死寂。
“顧承宇！”蘇明玥的尖叫被她死死咬在唇間，化作一聲壓抑的嗚咽。
淚水決堤而出，滾燙地灼燒著她的臉頰。
那片死寂，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呐喊都更加殘忍，它代表著一個生命的徹底終結，一個她剛剛才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拯救的靈魂，就此湮滅。
她癱倒在地，視野中的數據流和戰略地圖瞬間變得模糊不清。
安雅的消散，顧承宇的犧牲，這雙重的打擊幾乎將她的意誌徹底擊潰。
所謂的“商業直覺”，此刻隻剩下對虧損的無限恐懼——她輸掉了最寶貴的資產，一個無法用任何數字衡量的夥伴。
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林景深深蹲下身，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與她同樣的悲痛，隻是被一層名為“任務”的堅冰強行封凍。
“他為我們打開了門。”林景深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提醒她殘酷的現實，“現在，輪到我們了。蘇明玥，站起來。我們沒有時間悲傷。”
他的話像一針強效鎮定劑，強行刺入蘇明玥混亂的神經中樞。
她猛地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林景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凱特琳留下的微型意識芯片。
顧承宇用他的生命，在全球金融網絡中引爆了一顆前所未有的“數據核彈”，這混亂，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與此同時，凱特琳·布萊克冷漠的聲音從指揮中心的備用頻道中響起，不帶一絲情感：“數據真空期已形成。金星聯邦總統的意識網絡外圍防禦係統正在進行緊急重啟，優先級最高的算力全部被調去修補華爾街和東京交易所的底層協議漏洞。這是顧承宇用他的‘心臟’換來的三十分鐘。計時開始。”
三十分鐘！
蘇明玥的身體一顫，悲痛瞬間被一種更為急迫的情緒取代——決絕。
她猛地擦乾眼淚，從地上一躍而起，眼神中的脆弱與迷茫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清明所覆蓋。
她的“商業直覺”在這一刻超越了情感，化作了最純粹、最冷酷的戰略分析能力。
“凱特琳，密鑰核心的控製權交給你了！穩住錨點，彆讓它崩潰！”她對著通訊器吼道，聲音嘶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早已接管。”凱特琳的回應簡潔明了。
蘇明玥的目光轉向林景深，此刻的他，已經站在一台精密的生物改造艙前。
他褪去外衣，露出布滿生物接口的脊背，那些接口正幽幽地閃爍著藍光。
“‘贖罪程序’的最後階段，需要物理介入。”林景深平靜地解釋，仿佛即將走上手術台的不是他自己，“我將偽裝成金星聯邦內部的一名高級技術員，利用顧承宇製造的係統權限漏洞，直接進入他們的核心數據庫‘天穹’。隻有在那裡，我才能將‘贖罪程序’轉化為一種能夠精準狙擊總統意識的病毒。”
蘇明玥深吸一口氣，走到主控台前。
她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無數條數據流在她眼前彙聚、分析、重組。
“金星聯邦安全協議第七版，我讀過。”她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專業，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他們的身份驗證係統有三重關卡：生物識彆、行為模式匹配和量子密鑰對。生物識彆可以靠改造艙解決，量子密鑰對，顧承宇的自爆應該已經為我們撕開了一個缺口。最難的是行為模式匹配，任何一絲一毫的猶豫或異常，都會觸發警報。”
“所以，我需要你。”林景深看向她，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絲依賴，“在我的意識連接到‘天穹’後，我的自主思維會被係統嚴格監控。你需要作為我的‘外部大腦’，通過我們之間的秘密信道，實時引導我的每一步操作。你的‘商業直覺’，就是我規避陷阱的唯一依仗。”
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一個用生命做誘餌，一個用靈魂做利刃，而她，則是那個握著刀柄，決定揮向何處的人。
“開始吧。”蘇明玥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裡麵隻剩下沸騰的戰意和徹骨的寒意，“顧承宇的賬，我們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生物改造艙的艙門緩緩合上，綠色的營養液和納米機器人迅速包裹了林景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