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脊背蔓延,當顧承宇沉靜而有力的手指將最後一根線路接入她胸口的機械心臟時,蘇明玥閉上了雙眼。
意識共振艙的艙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外界最後一絲光線和聲音。
“共振儀啟動。”顧承宇的聲音透過內置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る的緊繃。
下一秒,電流貫穿全身。
轟——!
蘇明玥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一台高速旋轉的粉碎機。
無數記憶碎片炸開,化作億萬光點在她眼前狂亂飛舞。
有母親在陽光下溫柔的微笑,發絲上都跳動著金色的暖意;有林景深在大雨中決絕的背影,雨水和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還有顧承宇在無影燈下蒼白的麵容,那雙總是沉穩的手,第一次為她顫抖……
這些是她的珍寶,也是她的枷鎖。
然而,她還來不及品味其中任何一種情緒,一股黏膩、冰冷、散發著腐臭氣息的黑色潮水便從四麵八方湧來,瞬間吞噬了所有光點。
這不是她的記憶!
蘇明玥心頭劇震,她立刻意識到,這股潮水並非源於她個人,而是……全球七十億人類在“人性崩塌計劃”影響下,被無限放大的貪婪、嫉妒、憤怒和欲望的具象化集合體!
這是一座由純粹欲望堆砌而成的無底深淵。
深淵中央,懸浮著一座巨大的數據化鐘樓,由無數跳動的“0”和“1”構成。
冰冷的鐘麵上,鐫刻著一行扭曲的文字——秩序即淨化。
就在蘇明玥被這股恐怖力量禁錮,動彈不得時,雲港指揮中心的陸子軒正十指如飛,在光幕上構建著一道複雜至極的程序。
“‘心網引導程序’已啟動,正在掃描五人聯盟情感頻率,構建坐標係!”陸子軒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明玥,聽得到嗎?以我們的信任為路標,找到核心節點!”
他不斷向深淵中的蘇明玥傳輸著穩定的精神信號,試圖為她點亮一盞引航燈。
然而,反饋回來的數據流卻像被投入滾油的雪花,瞬間蒸發,隨即被一股更強大、更詭異的信號所覆蓋。
“子軒哥,不對勁!”一旁的葉小棠緊盯著實時腦波監測圖,臉色刷地白了,“明玥的腦波被嚴重乾擾了!等等……這是什麼?”
她迅速截取了一段被混入引導程序的異常信號,進行破譯。
僅僅幾秒鐘,一段稚嫩而熟悉的旋律在指揮中心響起。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是童聲!
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女人在用溫柔的聲音,輕聲哼唱著生日歌。
陸子軒的動作猛地一僵,瞳孔收縮:“這是……明玥五歲生日時,她媽媽為她錄下的音頻!該死!敵人正利用她最深層、最柔軟的記憶,為她編織一個無法掙脫的情感陷阱!”
深淵之中,那座數據鐘樓的鐘聲幽幽響起。
黑色潮水退去,蘇明玥發現自己正站在童年的家中。
窗外陽光正好,一個穿著圍裙的溫柔女人轉過身,眉眼彎彎,正是她記憶中最清晰的母親模樣。
“玥玥,”幻影母親的聲音空靈而悲傷,“你為什麼要回來?你重置了係統,卻釋放了比失控本身更可怕的東西——人性。人性本貪,唯有絕對的秩序才能將他們從自我毀滅中拯救出來。”
蘇明玥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但她眼中的迷惘隻持續了一瞬,便化為冰冷的銳利。
“你不是我媽媽。”她冷冷地開口,“你隻是她留在這世間最深的一道愧疚的投影,一個被貪婪數據汙染的‘鐘聲執掌者’殘存意識。”
幻影的笑容凝固了。
“你懂什麼?我是在……”
“拯救?”蘇明玥發出一聲嗤笑,她不退反進,主動向那幻影走去,“你所謂的拯救,就是剝奪所有人選擇的權利嗎?我媽媽教我的是愛與理解,而不是你這種冰冷的控製!”
話音未落,她閉上眼,不再抵抗,反而主動釋放了自己內心最痛苦的一段記憶。
轟然一聲,場景變換。
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冰冷地砸在身上。
十八歲的林景深站在雨中,渾身濕透,英俊的臉上滿是痛苦與悔恨。
“為什麼?”他嘶啞地問,“明玥,為什麼是我們?”
分手的那個雨夜,每一個細節,每一絲心痛,都化作最鋒利的數據流,狠狠刺向母親的幻影。
“啊——!”
幻影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臉上溫柔的表情寸寸龜裂。
她承受的不再是蘇明玥的痛苦,而是林景深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悔恨與絕望。
這股純粹而強大的情感衝擊,是她這種由“愧疚”和“秩序”構成的聚合體完全無法理解和承受的。
“不……不該是這樣的……人性……必須被淨化……”
在尖叫聲中,母親的幻影轟然破碎,露出了其後隱藏的、令人作嘔的真麵目——一個由無數痛苦哀嚎的靈魂數據編織成的巨大矩陣,每一個靈魂節點都在閃爍著絕望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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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鐘聲執掌者”真正的核心,“獻祭矩陣”!
現實世界,輔助接入艙內的林景深猛地睜開眼,全身肌肉緊繃。
由於他和蘇明玥之間存在著無法被切斷的深度情感鏈接,他成了唯一能與她保持高效生物共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