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內部的裝潢是沉靜的米灰色調,空氣中飄浮著若有若無的白檀香,每一個細節都在刻意營造一種令人安心的氛圍。
小陸坐在價值不菲的真皮沙發上,指尖卻微微發涼。
她按照蘇明玥的指示,以“長期失眠,伴隨高強度工作壓力”為由,成功預約了這家診所的初級谘詢。
接待她的是一個名叫小夏的年輕女孩,妝容精致,笑容標準,但眼神深處藏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戒備。
她將一張電子登記表遞到小陸麵前,聲音輕柔地強調:“陸小姐請放心,我們診所對客戶的隱私保護是行業頂級的,絕不會泄露任何信息。”
小陸點點頭,狀似無意地問道:“是嗎?我一個朋友推薦的,說你們這裡非常專業,好像……厲氏集團的厲總也在這裡谘詢?”
小夏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握著水杯的手指下意識收緊,緊張地矢口否認:“啊?這個我們不清楚的,客戶信息是絕對保密的。”她的反應,恰恰證實了情報的準確性。
小陸不再追問,低頭填寫信息。
在她錄入基本資料時,小夏在一旁看似幫忙,實則是在觀察。
或許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她沒話找話地補充道:“其實您不用擔心,我們這裡的客戶都很有規律。比如有些客戶,像……像一位厲先生,每周三晚上都會固定過來。最近工作可能特彆忙吧,還臨時加了幾次緊急谘詢……聽說是睡眠障礙方麵的問題,現代人壓力都大。”
話音剛落,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立刻噤聲,臉色微微泛白。
小陸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繼續操作。
就在她點擊“提交”按鈕的瞬間,診所內部係統似乎出現了一個微小的延遲。
屏幕上,一個半透明的提示框一閃而過,快得幾乎無法捕捉,但小陸的眼睛早已死死鎖定在那裡。
提示框的內容簡潔而刺眼:“關聯客戶‘厲仲衡’近三個月內有兩次預約取消記錄,取消通知均由‘雲頂會行政部’代為操作。是否關聯檔案?”
雲頂會。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劃過小陸的腦海。
她迅速完成了所有流程,借口去洗手間,立刻將這兩條關鍵信息——“每周三固定谘詢”和“雲頂會代為取消”——發送給了蘇明玥。
蘇明玥的指令幾乎是秒回:“讓小秦立刻反向追蹤雲頂會近半年的所有對外報銷單據,特彆是行政部經手的非公開預算項目。”
不到半小時,結果就呈現在了蘇明玥的電腦屏幕上。
在一堆看似尋常的招待費、差旅費和采購項目中,一筆高達七位數、名目為“企業高管心理健康團體服務費”的款項赫然在列。
這筆費用被巧妙地混入非公開預算,而付款方,並非厲氏集團,而是厲仲衡私人全資控股的一家投資公司。
證據鏈,完美閉合。
蘇明玥盯著屏幕上厲仲衡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濃重的譏誚:“一個忙著滿世界給彆人貼‘精神問題’標簽的人,自己卻要靠定期看心理醫生、甚至用會所行政的名義來掩蓋行蹤才能維持正常?真是諷刺。”
次日上午,天色剛亮,金融圈的寧靜就被一篇重磅文章徹底撕碎。
《經濟觀察報》頭版,陸昭然的署名文章《方法論之罪:駁〈天才幻覺症〉的偽科學陷阱》橫空出世。
文章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將譚疏影那篇報告解剖得體無完膚。
陸昭然沒有進行任何人身攻擊,而是用純粹的學術語言,逐條批駁了譚疏影在報告中采用的數據采集方式存在的嚴重樣本偏差和誘導性提問。
他更一針見血地指出,其核心引用的“高壓決策行為模型”,早在2018年就因為無法排除觀察者偏見而被主流學界棄用。
“當學術淪為權力的工具,其本身就構成了犯罪。”陸昭然在文章結尾寫下振聾發聵的結語,“真正威脅市場的不是蘇明玥女士超前的判斷力,而是某些人試圖用看似嚴謹的學術外衣,來包裝最原始的權力打壓。我在此公開呼籲,立即成立針對金融領域研究的‘專業倫理獨立審查委員會’,以正視聽!”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陸昭然的權威地位和他無可辯駁的邏輯論證,讓輿論瞬間逆轉。
之前還在大肆批判蘇明玥“偏執”“瘋狂”的媒體,此刻紛紛調轉槍口,開始質疑譚疏影報告的動機和厲氏集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蘇明玥要的,就是這個時機。
她坐在電腦前,神情冷靜得像一位即將按下發射按鈕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