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微光尚未刺破天際,互聯網的神經末梢卻已被悄然觸動。
清晨六點整,對於大多數沉睡的市民而言隻是尋常的一刻,但在金融圈,這卻是風暴來臨前的死寂。
證監會官網那條補充通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無聲無息,卻已在水下掀起足以顛覆航船的暗流。
“擴大核查範圍,重點排查其境外p背景及交易信息獲取路徑。”
冰冷的十六個字,在第一時間就被各大財經媒體的夜班編輯捕捉。
幾分鐘內,數篇角度刁鑽的深度解讀文章便已出爐,標題驚人地一致,矛頭直指鳳凰基金的靈魂人物——“蘇明玥涉嫌利用內部渠道,提前獲取未公開政策動向!”
輿論,這頭上一秒還在為蘇明玥絕地反擊而歡呼的巨獸,在資本精心編織的引導下,開始顯露出它更為猙獰和善變的一麵。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滋長。
勞斯萊斯的後座上,林景深的麵容隱在晨曦的陰影裡,平板電腦屏幕的光亮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
他沒有看那些煽動性的標題,目光隻停留在證監會官網那條原文上,手指在真皮扶手上極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仿佛在計算著什麼。
“老馬。”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駕駛座上那個身形魁梧、沉默如山的中年男人應了一聲:“先生。”
“去趟保稅區檔案館。”林景深的聲音沒有絲毫停頓,“把去年第四季度所有外資私募的備案登記表複印件帶出來。記住,彆走正規流程。”
老馬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隻看到一片沉靜的陰影。
他沒有問為什麼,隻是沉穩地轉動方向盤,車輛無聲地彙入尚未蘇醒的城市主乾道,像一頭潛入深海的巨鯨,不留痕跡。
幾乎是同一時間,鳳凰基金總裁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蘇明玥剛換下外套,辦公桌上內線電話的紅燈便急促地閃爍起來。
是沈律。
“明玥,情況有變。”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剛剛接到通知,調查組正式向瑞恒投行發出協查函,申請調取你三年前經手的所有項目日誌,並且特彆注明,需要你負責的‘雲頂新城’市政債券發行前七十二小時內的全部操作記錄,包括但不限於郵件、即時通訊和電話錄音。”
蘇明玥的眼神驟然一凝,握著聽筒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雲頂新城。
七十二小時。
那不僅僅是一個項目節點,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父親就是在那個時間段,因為一場看似意外的車禍,猝然離世。
他們很清楚,那段時間的她,正處於人生中最脆弱、最混亂、情感最不設防的狀態。
這不是在查內幕交易。
這是一場精準策劃的心理謀殺。
他們要找的不是證據,而是她情緒崩潰的瞬間,是她可能因悲痛而出現的任何一絲操作上的微小瑕疵,然後將其無限放大,用情感的軟肋,徹底擊穿她用理智和專業構築的銅牆鐵壁。
“我明白了。”蘇明玥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們想證明我是一個‘不穩定’的基金管理人。”
掛斷電話,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通過內線接通了核心團隊。
“從現在開始,”她的聲音清晰而決絕,傳達到每一個人的耳中,“暫停所有非必要的對外溝通,所有媒體采訪請求一律回絕。顏婍,你立刻聯係社科院的李教授,我們需要他所在的學術機構,以最快速度出具一份關於《金融信息時效邊界與投資決策合理性》的白皮書,作為後續的理論支撐。”
命令被迅速執行,龐大的金融機器在她的指令下,瞬間從對外擴張轉為對內防禦,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中午十二點,鳳凰基金地下車庫。
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彆克悄無聲息地滑入角落,老馬從車上下來,將一個厚實的牛皮紙袋交給了等候在此的沈律。
沒有多餘的寒暄,隻有一句簡短的話。
“林先生說,這東西能救命。”
說完,老馬便轉身離開,消失在車庫的陰影裡。
沈律拿著那個沉甸甸的紙袋,迅速返回了頂層辦公室。
當牛皮紙袋被打開,一份用鉛筆手繪的草圖展現在蘇明玥麵前時,連見慣了大場麵的沈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圖紙上,複雜的線條和箭頭清晰地勾勒出三筆巨額資金的流動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