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王的金鑾殿內,檀香繚繞卻驅不散滿室的戾氣。拓跋雄跪在冰涼的金磚上,甲胄上的血漬早已凝固成深褐色,與他顫抖的脊背形成詭異的呼應。
“廢物!”鎏金王座上的西涼王猛地拍碎案幾,青玉鎮紙彈起半尺高,“五萬大軍,三十架投石車,竟拿不下一座彈丸小城?”
拓跋雄額頭抵著地麵,聲音嘶啞如破鑼:“大王息怒,宋軍援兵來得蹊蹺,那王虎部……”
“住口!”西涼王霍然起身,玄色龍紋披風掃過散落的竹簡,“本王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三日內若再攻不下清平城,提頭來見!”
殿外忽有侍衛疾奔而入:“啟稟大王,北境牧民暴亂,已劫掠三座糧倉!”
西涼王瞳孔驟縮。北境與大乾接壤,曆來是牽製宋國的緩衝帶。他攥緊腰間玉佩,指節泛白:“傳我令,調鷹揚軍五千北上平亂,餘下各部由本王親自統領!”
消息傳入清平城時,趙勇正蹲在城牆缺口處檢查修補進度。新砌的磚石還帶著潮氣,李猛遞來的羊皮地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西涼軍的布防。
“西涼王禦駕親征?”趙勇指尖劃過“黑風口”三個字,那裡是西涼軍必經之路,兩側是刀削斧劈的懸崖,“這老狐狸,是想畢其功於一役。”
李猛往嘴裡塞著乾餅:“朝廷的援軍還在函穀關磨蹭,王虎部傷亡過半,咱們能戰的不足八千。”
“足夠了。”趙勇忽然笑起來,指著地圖上的溪流,“讓百姓把上遊的水壩掘開,黑風口地勢低窪……”
三日後黎明,西涼軍先鋒抵達黑風口。晨霧尚未散儘,馬蹄踏過水窪的聲音驚起一群白鷺。先鋒官慕容烈勒住馬韁,望著空蕩蕩的峽穀,總覺得脊背發涼。
“將軍,此地過於安靜。”副將握緊長矛,“要不要派斥候探查?”
慕容烈嗤笑一聲:“一群殘兵敗將罷了,全速通過!”
話音未落,兩側崖頂突然滾下無數圓木。西涼騎兵慌忙轉向,卻發現馬蹄陷入了泥濘——昨夜的暴雨讓掘開的溪流漫過峽穀,淤泥深處藏著削尖的竹樁。
“放箭!”趙勇站在崖頂揮動紅旗,宋軍伏兵如春筍般冒出,火箭拖著尾焰織成火網。
慕容烈被一箭射穿肩胛,他嘶吼著揮舞彎刀:“衝出去!”可戰馬一踏入泥沼便轟然倒地,後麵的騎兵收勢不及,瞬間堆疊成肉牆。
這一戰,西涼先鋒折損七成。當敗報送到中軍大營時,西涼王正對著銅鏡整理盔纓。他扯斷頷下紅纓,冷笑道:“趙勇倒是有些手段,傳令全軍,繞過黑風口,直取清平城!”
此時的清平城內,百姓正背著門板加固城門。王寡婦的兒子剛滿十六,卻已能熟練地往箭筒裡裝箭矢。他摸著城牆上父親的血痕,那裡凝結著黑紫色的斑塊。
“小柱子,把這筐石灰搬到垛口。”老兵張叔遞來粗布手套,“等打退了西涼狗,叔帶你去喝慶功酒。”
小柱子用力點頭,忽然指著遠方:“張叔你看,那是什麼?”
地平線上出現一道黑線,隨著風勢漸大,隱約傳來駝鈴聲。趙勇舉起望遠鏡——數百峰駱駝馱著木桶,在西涼軍護送下緩緩靠近。
“是火油!”李猛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想用火攻!”
趙勇迅速登上城樓:“傳令下去,將所有水缸裝滿水,備好濕棉被!王虎,帶五百人從密道繞到敵軍側翼,放他們近了再動手!”
當西涼軍的火油桶擲上城頭時,迎接他們的不是驚慌尖叫,而是漫天潑灑的石灰粉。火折子剛點燃,就被宋軍潑來的水澆滅。城下突然響起喊殺聲,王虎部從蘆葦蕩裡殺出,砍斷了駝隊的韁繩。
混亂中,一隻燃燒的火油桶滾到駱駝群裡。受驚的駱駝瘋狂衝撞,反倒將西涼軍的陣型攪得七零八落。趙勇趁機下令開城門,宋軍騎兵如尖刀般插入敵陣。
廝殺持續到暮色四合,清平城外的河灘被染成絳紫色。王虎拄著斷矛坐在屍堆上,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嘴裡卻還在哼著家鄉小調。
“將軍,清點完畢。”親兵捧著染血的賬本,“殲敵三千,繳獲火油二十桶,我軍傷亡……”
“不用說了。”趙勇望著西沉的落日,那裡正是西涼王大營的方向,“讓弟兄們輪流休整,今夜恐有惡戰。”
深夜三更,西涼王果然派出了敢死隊。三百名赤裸上身的壯漢背著炸藥包,試圖從城牆排水口潛入。卻不知趙勇早有準備,排水口外挖了深壕,裡麵插滿倒刺。
當第一聲慘叫響起時,趙勇正在城樓上擦拭佩劍。月光照在劍刃上,映出他眼角的皺紋。李猛端來一碗熱湯:“將軍,朝廷的信使到了。”
信使帶來的不是援軍,而是一道聖旨。趙勇展開明黃卷軸,手指微微顫抖——朝廷令他棄城退守,將清平城讓給西涼以換取和平。
“放屁!”李猛一腳踹翻案幾,“弟兄們的血不能白流!”
趙勇將聖旨揉成一團,扔進火盆:“傳我令,明日拂曉主動出擊!”
次日清晨,清平城的城門突然大開。趙勇親率兩千騎兵直衝西涼大營,他們身後跟著百姓組成的敢死隊,手裡揮舞著鋤頭扁擔。
西涼王正在帳中議事,聽聞宋軍來襲,先是愕然,隨即狂笑:“趙勇這是窮途末路了!”他披甲出帳,卻見宋軍騎兵不衝中軍,反而直撲糧草營。
“不好!”西涼王猛然醒悟,“他們想焚我糧草!”
可已經晚了。王虎抱著火油桶滾進糧堆,火光衝天而起時,他的笑聲在烈焰中回蕩。趙勇在亂軍中找到了西涼王,兩馬相交的瞬間,長槍與彎刀碰撞出璀璨的火花。
“趙將軍好膽識!”西涼王的彎刀劃破趙勇的戰袍,“可惜啊,你們的朝廷已經拋棄你們了。”
趙勇反手一槍挑落對方的頭盔:“我大宋的土地,豈容爾等踐踏!”
就在此時,東南方向突然揚起煙塵。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來:“大乾……大乾禁軍到了!”
西涼王回頭望去,隻見錦旗上“鎮北”二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他臉色煞白,調轉馬頭便走:“撤軍!快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