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用雙錘剁碎他!”
孟昶掄起錘子,錘風掃得地上的燈籠碎片打了個滾。
“三哥,小點聲。”
柳強皺眉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三哥,我們兩個負責找那小子,順便彆給雲家留活口。”
“五妹,我安排五個弟兄在銀房門口等你,你們負責把金銀送回寨子。”
孟昶拍了拍錘子。
三人低聲商議幾句,迅速朝雲府內院移動。
溫長寧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抬手學了聲黃鸝叫。
片刻後,簷角陰影裡撲棱棱飛出兩隻白鴿,爪子上係著截醒目的紅繩。
她指尖在鴿背輕輕一叩,兩隻白鴿似通人性,“咕咕”低鳴兩聲,振翅衝向夜空,朝著不同方向飛去。
目送白鴿遠去,溫長寧身形如狸貓般竄出陰影,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劉美美。
...
其中一隻白鴿振翅盤旋。
最終落在臨街鄧府的石榴樹梢上。
爪子上的紅繩在月色下閃著醒目的光,輕輕勾住了搖曳的枝頭。
鄧府偏廳內。
燭火已燃到燭芯儘頭,光暈縮成一小團暖黃,映得四壁陰影忽明忽暗。
王宇揣著手坐在梨花凳上,屁股底下的錦墊被他反複蹭著,邊角都磨得起了毛。
周圍的丫鬟小廝圍成半圈,雖壓低了聲音嘀咕,眼神卻像細針似的往他身上紮。
“這青溪縣縣令也太不知趣了,老爺都躲去府衙大半天了,他倒好,賴在這兒紋絲不動。”
小丫鬟絞著帕子,手裡的茶盞晃得茶水濺到茶盤上,語氣裡滿是嫌棄,“真當咱們鄧府是茶館,想來就來想坐就座?”
“就是。”
旁邊的小廝叉著腰接話,聲音壓得更低卻藏不住不屑,
“一個窮鄉僻壤的破地方鬨了匪患,朝廷都懶得管,咱們老爺犯得著沾這渾水?依我看,他就是想攀咱們鄧家的關係。”
王宇充耳不聞,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篤篤聲在安靜的偏廳裡格外清晰。
他想起臨行前長空賢弟的囑托:“見信號,不惜一切代價調府兵去雲家。”
起初還愁著怎麼說動鄧老爺,直到想起“長空賢弟”當初巧激山匪、借力打力的法子,心裡漸漸有了主意。
放在從前。
他斷不會做這“有辱斯文”的事,可一想到青溪鎮百姓的安危,突然覺得那“斯文”二字,遠不如鄉鄰們的性命值錢。
正思忖著,窗外“撲棱”一聲輕響。一道白影掠過窗欞,穩穩落在廊下的石榴樹上,尾巴輕輕掃著帶露的葉片。
“哪來的野鴿子!”
掃地的小廝舉著掃帚就衝過去,掃帚柄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
眼睛卻斜睨著王宇,語氣嫌惡,“護衛都乾什麼去了?竟讓這臟東西闖進來,汙了府裡的地!”
王宇猛地站起身,先前賴著不走的執拗勁兒一掃而空。
臉上堆起謙和的笑:“既是鄧老爺不在,那我改日再來拜訪,今日便不叨擾了。”
小廝一聽這話,眼睛瞬間亮了,忙不迭擺手:“大人慢走!小的這就送您!”
說著引著王宇往外走,腳步輕快得像是怕他下一秒就反悔。
剛到府門口。
王宇突然頓住腳步,猛地扯開嗓子大喊,聲音在夜色裡炸開:“那是什麼!有黑衣人在鄧府牆外鬼鬼祟祟,怕是要潛入雲天府!”
引路的小廝懵了,伸長脖子順著他指的方向張望,燈籠光在黑暗裡晃來晃去,卻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撓著頭,一臉茫然:“大人,哪呢?沒見著啊!”
“東南方向!就那邊牆根下!”
王宇學著那日“長空賢弟”在黑風寨前叉腰叫陣的架勢,一手叉腰一手亂揮,手舞足蹈地喊得更急了:
“手裡還拎著刀!閃著寒光!萬一對鄧家不利怎麼辦?”
他這突如其來的反常模樣,倒真讓小廝信以為真。
小廝慌忙轉身往院裡跑,嘴裡大喊著“有刺客!快來人啊!”;
手裡的燈籠“哐當”撞在石獅子上,燭火晃得差點熄滅,“快!快去調府兵!府外有刺客!”
王宇看著他的背影,悄悄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
方才喊得太急,嗓子都有些發緊。
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心裡竟覺得這般拋掉斯文、撒潑似的“演戲”,比端著縣令架子乾等消息痛快多了。
鄧家這上千府兵,總算能“幫”著剿匪了。
....
雲家大門外的陰影裡,四十多個山匪正貓著腰蹲守,刀柄被掌心的冷汗浸得發滑。
他們是雷嘯天特意留在外圍的人手。
黑布蒙著臉,隻露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死死盯著雲府緊閉的朱漆大門。
夜風卷著巷口的塵土,山匪們正按捺著焦躁。
忽聞西北方向的鄧府傳來一陣炸雷似的喊叫:“有刺客!”
緊接著便是雜亂的腳步聲、兵刃碰撞的鏗鏘聲,一路朝著雲府方向蔓延過來。
接著。
巷口亮起一片火把,橘紅色的火光瞬間撕破黑暗。
一隊府兵列著整齊的隊列衝了出來。
玄色鎧甲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光,腰間長刀懸著,步伐沉穩如磐石。
領頭的校尉滿臉虯髯,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直接鎖在山匪,怒喝:“有刺客!拿下!”
府兵們應聲而動,如猛虎下山般撲向陰影裡的山匪。
山匪們哪見過這等陣仗?
平日裡也就欺負欺負手無寸鐵的百姓,此刻見刀光在月色下劃出冷冽的弧線,頓時慌了神。
最前頭的兩個山匪剛摸出刀,就被府兵的長刀架在了脖子上,冰涼的刀鋒貼著皮膚。
嚇得他們“哐當”扔了刀,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跑啊!”
不知誰喊了一聲,山匪們頓時作鳥獸散。
可府兵們早成合圍之勢,左邊剛竄出兩個,就被迎麵而來的槍杆掃中膝蓋,疼得嗷嗷叫著滾在地上;
右邊三個想翻牆逃跑,後腰結結實實挨了一腳,“撲通”摔進牆根的泥坑裡,剛抬頭就被刀柄砸中後腦勺,暈了過去。
有個悍匪紅著眼想反抗,揮刀砍向最近的府兵,卻被對方輕巧避開,反手一記擒拿卸了胳膊。
“哢嚓”一聲脆響伴隨著慘叫,長刀脫手飛出,人已被死死按在地上。
與此同時。
庫房內火光跳動,映得滿地金銀器皿泛著冷光。
劉美美叉著腰站在麻袋堆前,指尖轉著銀針,眼神在五個小匪身上掃來掃去:“動作麻利點!把那箱玉器也裝上。”
五個小匪不敢怠慢,扛得扛、抱得抱,麻袋勒得肩膀發紅,嘴裡卻哼著小調。
誰都知道這趟油水足,回寨後少不了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