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開始,遼東軍依著日常操練的戰術,與京營四衛輪番鬥陣。
頭一陣,遼東軍先派斥候潛至京營側後,借著地形遮掩,將對方布陣虛實探得一清二楚,報回中軍。
京營剛列好方陣,遼東軍已變陣突襲,刀盾手在前破開缺口,長槍兵緊隨其後,直插腹地。
京營慌忙調整,卻見遼東軍分出小隊,如靈貓般繞至側翼,專挑指揮旗下手,攪得京營陣腳大亂。
這般偵查、突襲、刺殺的手段接連使出,環環相扣。
遼東軍士兵進退有據,哪怕小隊作戰,也默契十足,顯露出極高的戰術素養。
京營四衛輪番上陣,卻個個顧頭不顧腚,剛堵住正麵,側翼已被撕開;想回防,後隊又遭襲擾。
不多時,四衛皆敗下陣來。
觀禮台上眾人暗自心驚——這幸虧是軍演,若真在戰場,這兩千遼東軍怕是能將京營四衛整個吞了去,連骨頭都剩不下。
高山頭的觀禮台上,朱元璋手扶欄杆,眉頭微蹙盯著下方戰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當遼東軍那支小隊像泥鰍般鑽進京營側後,反手斬落指揮旗時,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低聲“嗯”了一聲,眼角的皺紋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這打法他沒見過,不講陣仗,不拚蠻力,卻像把淬了毒的短刀,專挑骨頭縫裡紮。
朱標站在一旁,手裡的折扇早忘了搖動,目光緊緊跟著遼東軍的陣型變化。
見他們在京營反撲時瞬間收攏,變成刺蝟般的防禦陣,轉瞬間又化作箭頭猛衝,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這戰術……竟能如此靈活?”
話音未落,遼東軍已借著煙塵掩護換了陣型,剛才還分散的小隊突然聚合,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他下意識攥緊了扇柄,指節泛白。
徐達摸著花白的胡須,指關節在欄杆上輕輕敲擊,節奏與下方遼東軍的腳步聲隱隱相合。
“好個分合之術!”他低喝一聲,聲音裡帶著驚歎,“散時如星,聚時如拳,每個兵卒都像身上長了眼睛,這組織力,尋常軍隊十年也練不出來。”
旁邊的常遇春性子急,早按捺不住,粗聲嚷道:“他娘的!這哪是打仗,是戲法!可你看那刀劈下去的狠勁,半點不含糊!”
說著重重捶了下欄杆,震得木片微顫。
身後的文武大臣們早沒了往日的從容,有人張著嘴忘了合上,有人互相遞著眼色,低聲議論裡滿是“不可思議”。
當最後一支京營小隊被遼東軍“圍而不殲”,像耍陀螺般困在中央時,觀禮台上靜得隻剩風聲。
朱元璋忽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讚許:“怪不得遼東能鎮住那麼多場子,這般軍隊,換誰來都得怵三分。”
朱標跟著點頭,看向下方那些穿著灰布甲胄的士兵,他們臉上沒有絲毫得意,隻是整齊列隊,仿佛剛才那場利落的勝利不過是日常操練——這份紀律與執行力,才是最讓人脊背發涼的底氣。
徐達與常遇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認可:這等強軍,確實擔得起“所向無敵”四個字。
觀禮台上風有些大,吹得龍旗獵獵作響。
朱元璋眯眼望著校場上那支軍紀嚴明的遼東軍,又看了眼隊伍前列的常孤雛,轉頭對身旁的常遇春笑道:“伯仁呐,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常遇春正摸著胡須,聞言哼了一聲,語氣裡卻藏不住得意:“陛下莫要誇他,那臭小子皮實得很,一點小成績就上天,再誇怕是要翹尾巴。”
“哎,這可不是小成績。”朱元璋擺手,目光裡滿是讚許,“常孤雛這鬼點子,把遼東軍練得跟鐵打的一般,進退有度,攻防皆精,稱得上我大明上將。有這等將才,是我大明之福啊。”
常遇春嘴上仍硬著:“他那點能耐,算不得什麼。”
站在一旁的徐達聞言,隻是拱手陪笑,不多言語。
他心裡清楚,常孤雛是他的女婿,自家女兒徐妙錦與他成婚,還是陛下親允的,這份榮耀裡有他一份,卻不好在禦前表露得太過,國公之間聯姻,規矩多,忌諱也多,收斂些總沒錯。
風卷著雲掠過天際,將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忽長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