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王府,幾位晉商策馬來到城郊一處僻靜莊園,屏退左右後,為首的李掌櫃先開了口:“王爺今日那番話,明著是宴,實則是敲警鐘啊。”
王掌櫃撚著胡須道:“他查賬不成,又來宴上施壓,顯然是起了疑心。再硬頂下去,怕不是好事。”
趙掌櫃皺眉道:“可咱們的事若是露了,身家性命都難保,怎能輕易鬆口?”
李掌櫃沉聲道:“鬆口是萬萬不能,但也不能把他徹底得罪。依我看,不如送些銀錢糧草過去,就說是‘助王爺安定邊關’,既堵了他的嘴,也能讓他暫緩疑心。”
王掌櫃點頭附和:“此計可行。他得了好處,一時半會便不會再緊逼;咱們也能喘口氣,把後續的事安排得更妥帖些。”
眾人商議定了,皆覺得這是權宜之策。李掌櫃最後道:“那就這麼辦,明日便備上厚禮送去,言辭要恭順,莫要讓他挑出毛病。”眾人齊聲應下,密談方散。
晉商送來的銀錢堆在堂下,箱子打開,白花花的銀子晃得人眼暈,還有幾大車糧草,賬目寫得明明白白。朱棡背著手在堂上踱來踱去,眉頭緊鎖,半晌才道:“這夥人安的什麼心?前幾日查賬他們滴水不漏,如今又巴巴送錢糧來,怕不是想堵我的嘴?”
旁邊晉王妃端著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笑道:“王爺何必這般糾結?他們送來的銀錢糧草,明麵上寫著‘助軍餉、安邊關’,名正言順。你若不收,反倒顯得咱們小家子氣,還平白讓他們覺得你定要跟他們死磕,說不定再生出彆的事端來。”
朱棡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可這錢來得蹊蹺,收了,豈不是讓人覺得我跟他們同流合汙?”
王妃放下茶盞,站起身道:“王爺糊塗了。這銀錢是他們主動送來的,又不是你強搶的。邊關將士正缺糧草,這些東西拿來補了軍餉,是實打實的好處。你管他們安的什麼心?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她走近幾步,壓低聲音:“你收了,他們反倒要掂量掂量,不敢輕易妄動;你若不收,他們摸清了你的性子,說不定更肆無忌憚。先把東西攥在手裡,往後查他們的事,也多些餘地。難道王爺還怕了這幾個商人不成?”
朱棡聽著,手指在案上輕輕敲了敲,眼中神色漸漸鬆動。
是啊,糧草軍餉正缺,這送來的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他哼了一聲:“還是你想得透徹。那就收下,記賬上,就說是晉商捐輸軍餉!”
次日一早,朱棡讓人去請萬民商會的劉管事。這劉管事在商界摸爬滾打數十年,眼明心亮,各路消息靈通。
劉管事進了王府,見朱棡麵色不虞,先躬身行禮:“王爺喚小的來,不知有何吩咐?”
朱棡開門見山:“昨日晉商送了大批銀錢糧草,你可知他們安的什麼心?”
劉管事微微一笑:“王爺是聰明人,豈會不知?他們這是怕王爺追查得緊,先送些好處穩住您,讓您暫歇雷霆之怒。畢竟真把王爺惹急了,他們生意也難做。”
朱棡冷哼一聲:“穩住我?我看是想堵我的嘴!再說那韃靼瓦剌,前幾日突然得補糧草,十有八九與他們有關,這賬我還沒算呢。”
劉管事拱手道:“王爺明察。隻是這夥人根基深,如今硬查怕是難有結果。依小的淺見,不如‘欲擒故縱’。”
朱棡挑眉:“怎麼個縱法?”
“您既收了他們的錢糧,便暫不緊逼,讓他們覺得王爺許是鬆了氣,往後行事難免少些防備,”劉管事緩緩道,“暗地裡您再派人盯著,看他們與北邊如何勾連,抓準了實證,那時再一網打儘,豈不是更穩妥?”
朱棡手指敲著案幾,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先讓他們得意幾日?”
“正是,”劉管事點頭,“他們以為穩住了王爺,便會更大膽些,露出的馬腳也就更多。王爺隻需沉住氣,靜待時機便是。”
朱棡眼中精光一閃,起身道:“你這話倒有些道理。好,就依你說的,先按兵不動!”
朱棡返回前線沒幾日,太原府那幾位晉商便又聚在李掌櫃的莊園裡。
李掌櫃搓著手道:“王爺去了邊關,府中之事暫鬆,正是運貨的好時機。前幾日送的錢糧該是起了作用,他眼下怕是顧不上咱們這邊了。”
王掌櫃接口道:“關外的白蓮教兄弟已捎信來,說韃靼那邊急等著糧草和鐵器,價錢都漲了兩成。咱們得儘快湊齊貨,讓他們夜裡從密道接走。”
趙掌櫃有些猶豫:“就怕王爺留有後手,畢竟他心思深,未必真信了咱們。”
李掌櫃拍著胸脯道:“放心!這幾日我讓人探了,王府那邊隻如常理事,沒派什麼人盯梢。再說咱們的密道走了多年,從無差錯,夜裡行事,神不知鬼不覺。”
正說著,門外一人匆匆進來,低聲道:“都安排妥了,今晚三更,貨從西城外的廢棄窯廠過,那邊的兄弟會接應。”
眾人點頭,又細細敲定了接應暗號、貨物清點的法子,隻待入夜動手。
他們卻不知,莊園外一棵老槐樹下,兩個漢子正縮在陰影裡。
其中一人低聲道:“都聽見了?西城外廢棄窯廠,三更動手。”
另一人點頭,從懷裡摸出個哨子,輕輕吹了聲,遠處立刻有黑影回應。
這二人正是朱棡臨走前布下的眼線,晉商們的一言一行,早已通過密信傳到了前線王爺案頭。
朱棡收到密信,展開一看,眉頭猛地一挑,隨即冷笑一聲:“果然按捺不住了!”
當即召來幾名心腹將官,指著地圖上的西城外廢棄窯廠道:“今夜三更,這夥人要在此處交易,你們各帶一隊人馬,從東西南三麵埋伏,隻留北麵一條窄路,待他們貨與人彙合,便三麵合圍,務必一網打儘,莫要走了一個!”
將官們領命而去,點起精壯士兵,皆換了便服,悄無聲息地摸至窯廠附近。
此時天已擦黑,寒風卷著沙塵,吹得枯草嗚嗚作響。
士兵們伏在斷牆殘垣後,屏聲靜氣,握著刀槍的手雖凍得發僵,卻半點不敢鬆懈,隻等那約定的三更鼓聲響起,便要衝出去將那夥奸商逆黨擒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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