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液體混著瓷片飛濺!
“身子要緊?本宮這副身子…從姓趙那一刻起,還由得自己做主麼!”
她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淒厲,“吐蕃讚普…他多大年紀?是老是醜?身邊有多少妃妾?可有漢女活過三年?這些…有人問過麼?沒有!”
她纖指戳向那張冰冷的敕諭,如同戳向吞噬一切的深淵,“不過是一件物事!一件能往他臉上貼金的物事!和那貢單上的犛牛角羚…那些油膩的石頭…有區彆嗎?!”
少女單薄的身子因極度的悲憤而劇烈顫抖。
她忽然衝到梳妝鏡前,抓起一支尖銳的赤金花鳥簪!
鏡中那張蒼白絕望的臉扭曲著。
“不…不公!我不要去!死…也不要!”
金簪寒芒閃爍,對準了那纖細的喉管!
淚水洶湧而下,“娘娘…娘娘救我…金印不想走啊…”
“帝姬——!”梅香魂飛魄散,撲上來死死抱住趙金印的腰,哭嚎著:“使不得啊!您若真…闔宮上下…都要給您陪葬啊!”
冰冷的簪尖停在離肌膚僅毫厘之處。
趙金印身體劇烈顫抖著,如同秋風中最後一片殘葉。
是啊…死?她的命,從來就不隻是她趙金印的!
是趙氏的,是這金碧輝煌囚籠的!
她僵硬的手指無力垂下,“當啷”一聲,赤金簪掉落在地毯上。
她癱軟下去,任由梅香抱著,目光空洞地望著房梁上繁複的旋子彩畫,那盤旋的蟠龍,此刻在她眼中都化作了猙獰索命的鎖鏈!
“王爺!東暖閣那邊遞話來了!”秦王府長史王安步履匆匆踏入聽濤軒,麵色凝重,將一張折成指甲蓋大小的桑皮紙呈上。
陳太初正伏案檢視一幅精細的吐蕃地形圖,聞言頭也未抬:“講。”
“令福帝姬…今晨試圖自戕,被攔下了。”王安聲音壓得極低,“那邊說…帝姬這幾日水米幾乎不進,人也脫了形,再這樣下去…怕是撐不到送親之期了!陛下…似乎震怒,斥責康懿太妃趙金印生母)管教無方!”
陳太初握著朱砂筆的手指一頓。
筆尖一滴赤紅的朱砂落在地圖“邏些城”拉薩)的位置上,如同凝固的血珠。他緩緩抬首,望向窗外。
夕陽餘暉穿過玻璃窗,將書案上一隻掐絲琺琅沙漏染成一片熔金。
細密的金沙無聲流瀉,冰冷而恒定。
趙金印。
這個在原曆史記載中被“天眷”名錄輕飄飄勾去姓名,擄往金國、淪為金人皇族玩物的帝姬…終究逃不開被當作禮物的命運。
隻是這一次,捆縛她的,是更堂皇的錦緞,更輝煌的“皇後”金冠!
命運這雙翻雲覆雨手,不過是從肮臟血腥的泥沼中提起,又將其投入更高遠、也更冰冷的冰窟!
“自戕?嗬…”陳太初低低冷笑一聲。
他指關節敲了敲地圖上那滴刺目的朱砂印痕,眼中沒有絲毫溫度。
“她今日就算真死在這汴梁深宮…明日,自然還會有‘新福帝姬’、‘順福帝姬’頂上!宗室血脈未儘的帝姬…不多,也絕不少!”
聲音如同刀鋒刮過冰麵,聽得王安後背發涼。
“那…王爺…我們是否要…”王安試探著問。
他深知這位主上心思難測。
陳太初目光凝視著那沙漏,金沙即將流儘。
他站起身,走向書案另一側。
那裡擺放著一隻紫檀木箱,掀開箱蓋,裡麵竟是厚厚一疊用白麻線精心綁好的藍靛色封皮冊頁!
每一本封皮上都以漢藏雙語書就:《工巧明基礎》、《紡織精要》、《百草藥鑒》、《算學階梯》、《蒙童啟智》…數十冊!
紙張皆是陳氏所營印刷坊特製的加厚硬黃紙,字跡清晰工整,配以大量簡筆圖樣。這是耗費月餘、集眾多精通工藝、農學、醫理之人合力編撰之物!
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最上麵一冊的封皮,動作近乎溫柔,眼神卻幽冷如冬夜寒潭。
“備一份重禮,明日…本王親自去拜會索南堅讚國師。”
他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穿透力,“另外,將這箱書冊,連同我們最新一批‘鐵臂弩’的圖紙…和三千斤霜糖、百匹‘天香緞’的樣品,都準備好。”
他嘴角勾起一絲極其冰冷、甚至有些殘酷的笑意,“既然和親是箭在弦上…那就讓它射得…更有價值些!她趙金印這條命…得換來我漢家衣冠真正站上那片高原!而不隻是一頂…虛有其表的後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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