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畔,柳絮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輕輕粘在尚未乾涸的血窪裡,仿佛在為這片曆經戰火的土地哀悼。
陳太初邁著沉穩的步伐,踩著半融的春雪,緩緩走過娘子關的焦土。
那殘破的遼國鷹旗,裹著火油,緊緊黏在斷戟上,見證著曾經的激烈戰鬥。
遠處,民夫們正有條不紊地將虎蹲炮抬上官府那漆著朱紅“樞密院”字樣的牛車,準備運往彆處。
嶽飛卸下沉重的鐵甲,換上一襲青袍,顯得儒雅而又不失英氣。
他指揮著親兵,將二十口樟木箱小心翼翼地抬上漕船。
箱麵雕著狻猊紋的銅鎖,泛著海鹽侵蝕後的綠鏽,這是滄州船塢特製的機關鎖,而鑰匙早已被熔進小山港高爐的銅水裡,確保箱內之物的絕對安全。
河風輕輕掠過蘆葦蕩,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此時,張猛正帶領手下往箱縫裡塗抹蜂蠟混硫磺的火油,那黏稠的液體緩緩滴落在去年深秋的枯葉上,仿佛時間也被封存在這暗藏燧發槍的神秘容器裡。
三月初七,汴京官道上飄起了榆錢雨,如絲如縷,灑落在大地上。
班師的隊伍浩浩蕩蕩,廂軍們扛著朝廷頒賜的“平虜”大旗,旗麵上用金線繡成的捷報,在細雨的滋潤下愈發耀眼奪目,彰顯著他們的赫赫戰功。
趙虎牽著馱滿銅錢的騾隊走在最前麵,錢串裡每隔百文便夾著一枚特製的“忠義錢”。
這“忠義錢”正麵是陳太初的安撫使官印,背麵則用磁粉摻朱砂畫著滄州軍器坊的方位暗碼,看似普通的銅錢,實則暗藏玄機。
道旁楊柳新抽出的嫩芽,沾著車隊揚起的塵灰,幾個天真無邪的孩童追著運送虎蹲炮的牛車,撿拾散落的銅彈殼,他們或許不知道,就在三裡外的運河岔口,白玉娘正指揮著漕幫漢子,將真正的精鐵火銃管巧妙地藏進運鹽船的夾層。
船底吃水線特意用石灰畫著童貫門生查驗過的“驗”字,以掩人耳目。
垂拱殿前,漢白玉階還沾著清晨的露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陳太初身著緋袍玉帶,恭敬地跪接聖旨。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童貫的蟒紋靴尖在微微發抖,顯露出童貫內心的不安與緊張。
官家賜下的白玉圭,映著殿外新柳的嫩綠,上麵刻著“忠勤體國”的篆文,在日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然而,階下二十四名金槍班侍衛的盔甲,卻是遼國式樣,這正是童貫上月才從雄州榷場“收繳”的貢品,如此明目張膽地將遼國盔甲置於殿前,不知是何居心。
當樞密副使的魚符遞到陳太初掌心時,他清楚地聽見童貫牙縫裡擠出的冷笑。
陳太初卻神色自若,轉身將備好的西夏狼頭匕呈上,微笑著說道:“此乃陣前所得,聽聞樞相雅好胡風,特此獻寶。”
童貫伸手接過,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刀鞘鑲嵌的綠鬆石時,綠鬆石竟在他指間碎裂,露出內層夾著的半張密約殘頁,正是韓家塢地窖裡那份通敵文書的邊角,這無疑是對童貫的沉重一擊。
五月端陽,樞密院廨房裡飄著艾草的苦香,彌漫著一股古樸而又莊重的氣息。
新任河北宣撫使的陳太初,正展開北境防務圖,仔細研究著邊防局勢。
狼毫筆尖在雁門關外輕輕洇開墨團,仿佛在描繪著大宋未來的防線。
窗外,童貫義子們操練新軍的呼喝聲此起彼伏,顯得格外刺耳。陳太初卻不為所動,目光緊緊盯著案頭那盆從娘子關帶回的焦土。
土裡埋著半截火油引信,如今竟抽出星星點點的草芽,仿佛在這焦土中孕育著新的生機。
趙明誠托人送來的《金石錄》攤在案角,書頁間夾著李清照新譜的《漁家傲》,墨跡未乾的“九萬裡風鵬正舉”旁,蠅頭小楷批注著滄州新艦的龍骨參數,文化與軍事,在這一刻奇妙地交融。
染墨捧著密報匆匆閃入,帶進的風掀開童貫送來的“賀禮”,錦盒裡躺著一把鑲滿寶石的遼國短刀,刀刃暗刻的女真文在燭火下顯露真容——“誅童者封王”,這看似是一份禮物,實則是一顆暗藏的炸彈,將朝堂的暗鬥推向了新的高潮。
汴河碼頭的夜市,炊煙嫋嫋升起,彌漫著熱鬨而又繁華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