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艦隊如同一葉扁舟,在茫茫東海之上艱難前行。
駛離琉球的第三日,原本平靜的東海蒼穹,陡然間翻湧起鐵灰色的雲渦,仿佛一隻巨大的怪獸,正張開猙獰的大口,欲將艦隊吞噬。
正午時分,陽光本應熾熱,此刻卻被詭異的雲層遮蔽。
柳德柱雙手捧著黃銅羅盤,神色凝重。
突然,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震顫起來,隻見羅盤盤麵的磁針,如中了邪一般瘋狂旋轉,仿佛失去了控製。
與此同時,十三艘戰船上的司南竟同時炸裂,清脆的碎玉聲中,混著了望手那變調的驚恐呼喊:“日頭…日頭在打轉!”
陳太初聽聞呼喊,立刻衝上甲板。
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緊,隻見天際竟懸著兩輪血陽,那熾白的光暈將海麵硬生生地割裂成明暗交錯的魔域。
狂風呼嘯,海浪如同一頭頭暴怒的巨獸,不斷地拍打著戰船。李鐵牛死死地攥住纜繩,才勉強穩住身形,不至於被顛簸的船隻甩入波濤洶湧的大海。
浪尖上翻起的死魚群,泛著詭異的磷光,仿佛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桅杆頂端的赤龍旗,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無風自燃,火焰熊熊,灰燼中飄落的火星,在王鐵柱精心維護的齒輪箱上燙出一個個焦痕。
酉時末刻,艦隊在怒濤中如醉漢般打起轉來,完全失去了方向。
王倫見狀,不顧危險地攀上主桅,試圖通過觀星來辨彆方位。
然而,當他抬頭望去,卻驚恐地發現,那原本指引方向的北鬥七星,竟湮沒在紫黑色的天幕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混江龍李俊的座艦“鎮海號”突然傳來一陣悶響,那是底艙蒸汽機過載發出的嘶鳴,尖銳的聲音穿透雨幕,讓人不寒而栗。
三名琉球船工見此機會,趁機瘋狂地撲向輪機艙。
李鐵牛反應迅速,手中鐵尺如閃電般擲出,精準地擊碎其中一人的膝骨。
但另外兩人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反而撕開衣襟,露出貼身穿著的磁石甲。
刹那間,磁力瘋狂攪動,青銅齒輪組在強大的磁力作用下,迸濺出刺目耀眼的火花。
陳太初毫不猶豫,逆著狂風,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躍過兩船間翻湧的浪溝。
他手中火銃迅速抵住磁石甲士的太陽穴,就在這時,他赫然發現此人耳後皮膚浮出童貫密探獨有的朱砂痣。
陳太初眼神一凜,一聲銃響混著雷暴炸開,那磁石甲士的屍身墜海處,竟詭異浮起大片熒藍水母,它們的觸須纏繞著斷裂的磁針,緩緩指向東南方向。
子夜,狂風依舊呼嘯,船艙內也隨著船隻的顛簸劇烈搖晃。
柳德柱在這搖晃的艙室內,艱難地攤開被淋濕的《夢溪筆談》。
鯨油燈昏黃的燈光,將沈括的筆跡投映在艙壁之上:“方家以磁石磨針鋒,則能指南,然常微偏東,不全南也。”
就在這時,染墨突然奪門而入,隻見他發間插著的狼毫筆尖正微微偏向艙外,筆杆鑲嵌的磁石在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下不停顫抖。
二人對視一眼,立刻狂奔至甲板。
隻見陳太初將瑪雅星盤高高舉過頭頂,黃金盤麵的羽蛇神鱗片與天際閃爍的閃電同步明滅,仿佛在進行一場神秘的對話。
王鐵柱則嘶吼著從底艙拖出三筐磁屑,那是臨行前熔煉軍械殘渣所得。
當三百斤磁粉傾入狂濤的刹那,海麵驟然騰起幽綠鬼火,仿佛被點燃了神秘的火焰。
原本亂轉的磁針,此刻如被無形的巨手撥動,齊齊定格在星盤刻度的“巽”位。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王倫在桅杆頂端敏銳地嗅到鹹腥的海風中,竟混入了一絲鐵鏽味。
他迅速舉起特製的銅皮望遠鏡,鏡片是用磁石碎末鍍膜製成。
透過望遠鏡,他穿透雨幕,隱隱望見東方海平線處有隱約起伏的輪廓。
陳太初當機立斷,命令艦隊向著磁針震顫最劇烈的方向衝鋒。
在滄瀾舸龍骨擦過暗礁的刺耳聲裡,十三艘船竟借著磁暴漩渦的吸力,闖入了一片平靜海域。
霞光破雲而出,灑下萬道金光,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幅終生難忘的奇景:一座百丈高的天然磁山,如同一尊威嚴的巨人,矗立在環形島中央。
山體裸露的磁鐵礦脈,在朝陽的照耀下泛著藍黑色的幽光,神秘而詭異。
山腳下,散落著纏滿海藻的沉船殘骸,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悲慘故事。
半截葡萄牙旗幟的殘片,正貼在“破浪號”船舷,顯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