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七月,汴梁·豐樂樓雅閣
窗外,汴河上千帆競渡,漕船如織,將南方的米糧、絲帛、瓷器源源不斷地輸入這座正在艱難複蘇的都城。
窗內,豐樂樓最頂層的雅閣裡,氣氛卻帶著一種與窗外喧囂截然不同的凝重與試探。
陳太初一身常服,未著官袍,隻腰間懸著一枚不起眼的“簽書樞密院事”銀魚袋,閒適地品著新煎的建州團茶。
他對麵,坐著幾位在汴梁乃至整個大宋都舉足輕重的人物:漕幫汴梁總舵主羅五胡的嫡子羅文遠羅五胡已隨船隊遠航)、江南糖酒巨賈沈萬三的後人沈知節、以及幾位在東南海貿中跺跺腳就能讓市舶司震三震的大行首。
茶香嫋嫋,卻壓不住空氣中彌漫的銅錢味。
“諸位,”陳太初放下茶盞,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冗兵在裁,新糧已種,此乃固本。
然,國之大患,非止於兵與食,更在於財貨之流轉滯澀,商賈之困頓艱辛。”
他目光掃過眾人:“昔日太子潛邸時所設‘汴京錢號’,雖小試牛刀,解一時之急,然格局有限,難當大任。
今,本官欲以朝廷為背書,邀天下有識商賈共襄盛舉,於汴梁城設‘汴京銀行’!非為盤剝,旨在通衢!”
他取出一份早已擬定的章程,推至眾人麵前:
“其一,股本募集。朝廷占股四成,以鹽引、茶引等特許權及部分追繳贓銀入股。
餘下六成,公開募股,凡我大宋合法商號、行會、富戶,皆可入股,按股分紅。
漕幫、糖酒坊諸位,乃國之乾城,當為基石。”
沈知節拿起章程,目光灼灼:“敢問陳樞相,這銀行如何運作?與往日錢鋪、質庫有何不同?”
“大不同!”陳太初斬釘截鐵,“其二,存取自由,存錢有利息!無論官紳商民,凡存錢於銀行,按存期長短、數額大小,給予年息一分至三分不等!利隨本清,童叟無欺!”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存錢不僅不收保管費,還給利息?聞所未聞!幾位大行首交換著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動與貪婪——這簡直是聚寶盆!
“其三,貸款便民,利息從低!”陳太初續道,“商賈周轉、農戶青黃不接、匠作添置工本,凡有正當用途,皆可憑鋪保或田契、貨物抵押,向銀行申請低息貸款。年息最高不過五分,遠低於民間印子錢!且不強求借貸,無需攤派,全憑自願!”
羅文遠深吸一口氣:“那…商賈之間,大宗銀錢往來,動輒車載鬥量,風險巨大……”
“這正是其四!”陳太初微微一笑,取出一枚特製的、蓋有“汴京銀行”火漆大印及複雜防偽暗記的硬質紙券,“此物,名曰‘青蚨票’!憑銀行存根,可開具此票。
甲商存銀萬貫於汴京總行,可持此票至明州分行兌付,或直接在兩地銀行間劃賬結算!無需再押運笨重銅錢、金銀跋涉千裡,省卻多少風險與腳力?此票亦可背書轉讓,如同現銀!”
這簡直是點石成金!在座的都是精明至極的商海巨鱷,瞬間就明白了這“青蚨票”劃賬功能的革命性意義!它解決的不僅是運輸風險,更是時間成本和信用擔保!沈知節的手指微微顫抖,他仿佛看到了自家龐大的糖酒帝國,資金周轉的速度將提升數倍!
“此…此票之便,堪比昔日‘飛錢’!然其信用,全係於銀行一身啊!”一位海商行首激動之餘,仍存謹慎。
“所以,朝廷占股背書,章程明示天下,存取自由,賬目公開,接受禦史台及股東代表稽查!”陳太初目光如電,“銀行信譽,便是本官的信譽,更是朝廷的信譽!若有差池,本官這顆人頭,諸位儘可拿去!”
擲地有聲的承諾,配合著陳太初“陳閻王”的赫赫凶名清君側時抄家滅門的雷霆手段猶在眼前),瞬間打消了眾人最後一絲疑慮。
“漕幫願入股十萬貫!並通告各路分舵,凡銀行押運、彙兌之事,皆以最高規格護衛!”羅文遠第一個起身表態,漕幫掌握著天下水運命脈,此舉至關重要。
“江南糖酒行會,認股十五萬貫!並願說服東南諸路同業,推廣‘青蚨票’!”沈知節緊隨其後。
“明州海商聯合,認股八萬貫!願以海舶擔保,開辟海上彙兌!”
……
汴河大街,新匾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