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的春光,並未能徹底暖化汴梁宮闕內的驚悸。
當燕雲十六州全複的捷報在朝堂上引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時,一封來自西北橫山山脈的八百裡加急,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住了君臣尚未舒展開的笑顏。
“西夏主李乾順,趁金賊東西犯我、雁門激戰之際,悍然撕毀盟約!遣大將嵬名察哥領步騎七萬,猛攻我橫山諸寨!震武城震威城)危殆!”
樞密院急報的每一個字都似重錘。
震武城震威城)!扼守橫山天險,鎖鑰延綏,更是大宋西疆千裡防線的重要支點!若此地有失,西夏鐵蹄將可長驅直入,橫掃無定河川,直逼延州延安)、威脅永興軍路!
暖閣之中,欽宗趙桓臉上的笑容尚未退去,便已化作一片煞白,聲音都變了調:“這…這如何是好?!剛去虎狼,又遇豺豹!元晦!燕雲方定,國庫…國庫實不堪再……”
他下意識看向殿下唯一的主心骨——簽書樞密院事、河北宣撫使陳太初。
陳太初的目光,卻已落在巨幅輿圖上那條蜿蜒於黃土地貌中的橫山山脈。
他指節輕輕叩擊著代表震武城震威城)的位置,聲音低沉卻似金鐵交鳴:“陛下勿憂。西賊之猖狂,無非仗金賊餘威,見我燕雲初複,以為我兵疲財匱,不堪久戰耳!實則,困獸之鬥,徒增笑柄!”
他猛地轉身,麵向趙桓,目光如炬:“雁門之困已解,燕雲複歸,此刻正是我大宋攜複土之威,反攻之良機!西夏,這顆毒瘤,當趁勢剜除!”
他的聲音在暖閣中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臣請調大名府路嶽飛部,即日西進!其所部銳騎,乃精中之華,更兼有收攏之種師道老西軍舊部,熟諳西北地理,最善山地搏殺!嶽飛,可堪此任!”
陳太初話語微頓,目光掃過殿下幾位因燕雲複歸而準備分潤安插親信的主和派官員,“至於新複燕雲之地,正需乾員安撫。幾位大人前番力主議和、撫民有方,何不請纓北上,牧守燕雲,以彰我皇仁德?”
那幾位剛盤算著燕雲油水的官員,聞言如遭針刺,臉色瞬間煞白。
燕雲初定,百廢待興,更有金人虎視眈眈,哪裡是鍍金的地方,分明是火山口!可麵對陳太初那冰冷銳利的目光,還有皇帝期冀的眼神,幾人竟連一句推托的話也不敢說,隻得唯唯諾諾,捏著鼻子認了這苦差。
“好!準卿所奏!”趙桓如釋重負,隻要不讓他派兵出錢去西北打仗就行,“嶽飛部即刻西調!種師道老將軍坐鎮雁門有功,著加太尉銜,永鎮河東!其餘燕雲、河北諸將,嶽飛、張猛、趙虎、陳華啟、陳德勝、朱邵震武守將破格升遷)等一體敘功擢升!軍器監王鐵柱督造火器有功,賜工部員外郎!親從李鐵牛、幕屬染墨、書吏陳安皆厚賞!”一長串封賞旨意吐出,趙桓終於感覺找回了幾分帝王的威儀。
數日後,宣旨欽差飛馳入大名府嶽飛帥營。
“製曰:權知大名府路兵馬鈐轄嶽飛,忠勇素著,威震河朔……著即日起,除授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兼馬步軍都總管!提調秦鳳、涇原、環慶、鄜延四路軍政!克日發兵西進,解震武城震威城)之圍,肅清西陲!朝廷信重,卿其勉之!”
帥帳之中,嶽飛單膝跪地,沉聲接旨:“臣嶽飛,領旨!”他雙手捧過聖旨玉敕,虎目掃過隨行的中使,不動聲色地問:“陛下……可還有口諭?”
那中使環顧左右,湊前一步,壓低聲音:“陳簽樞另有密函。”袖中滑出一紙不起眼的麻箋,悄然遞入嶽飛手中。
嶽飛屏退左右,展開麻箋。上麵是陳太初淩厲如刀鋒的字跡:
“鵬舉吾弟:西賊跳梁,倚橫山、仗鐵騎,乃其頑疾!此去,務求全功,非殲其主力,不足立我宋軍百年之威!金賊敗勢早露,朝廷雖暗弱,自有元晦一力承當!卿當效衛霍故事,勒石燕然尚不足彰其勳,今朝必斬樓蘭於玉門關內!震龍之後,直搗銀夏!可仿舊例,索興慶府西夏都城)以東,橫山以北儘入我圖!其若不願,提兵叩其西平府靈州)!此戰,無詔不退!縱有金牌十二道自汴梁來,弟於營中束之高閣,萬事皆報於我!陛下那邊,有我!放手去戰!”
字字如雷,貫入心扉!
一股滾燙的熱血直衝嶽飛顱頂!
這個時空裡,不再有那所謂的風波亭前“莫須有”的萬古奇冤,但是嶽飛又好似有感應一般在眼前閃過,但又被這灼灼文字焚成灰燼!他緊緊攥住麻箋,指甲幾乎陷入掌心。
“大人……”親兵見主帥久久不語,低聲提醒。
嶽飛霍然抬頭,眼中已是熊熊烈火與決絕殺意!他猛地站起,魁偉的身軀仿佛要將帥帳撐破,聲如龍吟虎嘯:
“擂鼓聚將!傳令三軍!拔營——西征!”
大地在顫抖!嶽飛部精銳鐵騎彙同種家軍老西軍舊部,近三萬人馬,組成一支赤甲與玄旗的洪流,卷起漫天黃塵,如決堤怒濤般向著西北的崇山峻嶺,向著燃燒的震龍城,滾滾而去!
橫山山脈,盤龍嶺外。
西夏大將嵬名察哥的戰袍染血,眼中驚疑不定。
震龍城搖搖欲墜的關頭,城南盤龍嶺守軍竟爆發出空前慘烈的抵抗!
那些據守石堡的宋軍甲士,在統製官朱邵的帶領下,以命相搏!更讓他心驚的是,宋軍竟配置了少量詭異的小型火銃,射速極快,於狹窄陡峭的山道隘口發揮奇效,已將他數番衝擊的精銳“鐵鷂子”重騎打落馬下數十具!
“報——!大王!東麵發現宋軍!旗號…是嶽!精騎無數,已突破左廂統軍司防線,正向盤龍嶺疾進!”探馬滾落塵埃,帶來驚天噩耗!
“嶽飛?!”嵬名察哥倒抽一口冷氣!那是在河北讓金兵聞風喪膽的殺神!
盤龍嶺上,筋疲力竭的朱邵拄著卷刃的長刀,血汙滿身。
當望見山下如烈焰般席卷而來的“嶽”字帥旗,看到那為首白馬玄甲、勢若天神的身影時,這位在數日前就該戰死的孤城守將,眼眶瞬間被滾燙的液體灼燒。他高舉長刀,拚儘最後力氣嘶吼:
“援兵至矣!弟兄們!隨我——殺出去!迎嶽太尉!!!”
山風呼嘯,卷起嶽字大旗,獵獵作響,如同西征的戰鼓,宣告著一場席卷興靈的複仇風暴,已然降臨黃土高原!山嶺的陰影裡,似有無數蟄伏百年的冤魂英靈,發出無聲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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