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的橫山以北,彌漫著恐慌與血火的氣息。
震龍城下那場突如其來的鋼鐵與火焰風暴,徹底碾碎了西夏大帥嵬名察哥“以逸待勞”、“野戰爭雄”的最後一絲幻想。
當硝煙尚未在震龍城下完全散儘,當潰散的夏兵哀嚎著湧過黃沙漫漫的北坡隘口,一支赤甲玄旗、蹄聲如雷的洪流已如複仇的利箭,狠狠撕裂了西夏脆弱的腹地防線!
追擊!沒有任何遲疑!
嶽飛給震龍城留下三千精銳與充足的輜重固防,旋即點起主力近四萬人馬。
這支以河北精騎為鋒矢、老西軍悍卒為骨乾、輔以飛山炮車與燧發銃手的強兵,如同燎原野火,卷著複仇的烈焰與震龍城大捷的餘威,滾滾北去!
目標直指橫山以北,西夏西平府。
潰敗的噩夢,在潰逃的西軍中蔓延。
從震武城北坡隘口到卓囉城外圍的大小據點,數百裡廣袤無垠的黃土地,成為了西夏潰兵的地獄之路。
嶽飛的輕騎如同最老練的獵犬,循著潰兵的軌跡,精準地切割、包抄、殲滅!許多屯兵的寨堡連組織抵抗的時間都沒有,便聞風而降,任由宋軍貼上告示、移交地方官吏,旋即被後麵負責肅清、押解、安撫的地方部隊迅速接管。
嶽字帥旗所指,西疆各州府守臣、巡檢官吏無不凜然遵命,行動之速,前所未有!
汴梁,垂拱殿。
樞密院簽書房內燈火常明。
陳太初手中捏著一份份八百裡加急軍報,地圖上一條蜿蜒的紅線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西南狂飆!
連克銀州、夏州,克鹽州!兵鋒已抵靈州川!西平府岌岌可危!
陳太初眉頭微蹙,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案上那份染著風霜雪泥印記的最新捷報。
筆鋒透紙的“卓囉指日可下”六個大字,帶著一股睥睨四方的銳氣。
“這個鵬舉……”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眼神卻深邃,“仗打得倒是痛快!風卷殘雲一般……隻是這西夏王庭,莫非都被我燧發銃子嚇破了膽?連個議和的使節都派不出來了麼?”
他能理解嶽飛被壓抑已久的兵鋒初露時的興奮,也深知燕雲大勝後攜威西征的滔天氣勢。
但打仗,終究是政治的延續。
陳太初的本意,是以雷霆手段打出大宋赫赫軍威,在殲滅西夏河南主力後,再以泰山壓頂之勢逼其坐上談判桌,割地、賠款、納質、稱臣!
所謂“以戰止戰,以殺止殺”,核心仍是“止”。
若一味貪功冒進,深入河西酷寒之地,兵鋒過銳,補給線過長,反易被堅韌的西夏諸蕃拖入泥沼。
“難道真要嶽鵬舉一口氣打到興慶府西夏都城)不成?”陳太初搖搖頭,望向窗外汴京陰沉欲雪的暮色,“看來……得給他澆點涼水了……”他提筆,墨落銀箋。
千裡之外,西夏河南地。
卓囉城,這座河套糧倉的重鎮,高大土黃的城牆在朔風中顯得格外粗獷堅韌。然而此刻,它正承受著前所未有的衝擊!
轟!轟!轟——!!!
比在震龍城更加駭人的雷鳴在大地上持續炸響!
嶽家軍陣營前方,近五十門從河北軍器坊隨軍運來的“轟山雷”重炮一字排開!
這些比“飛山虎”粗壯近一倍的巨獸,噴吐出令人肝膽俱裂的巨型鐵球!
碗口粗的滾木礌石構築的城牆垛口,如同頑童堆砌的沙堡,在重達十餘斤的鐵球撞擊下轟然粉碎!
厚實的夯土牆麵上,出現一個個觸目驚心、深達數尺的巨坑!
煙塵衝天而起,混雜著飛濺的石屑和斷肢!
“放箭!放箭!擋住他們登城!!”城頭守將野利勃嗓子嘶啞,布滿血絲的眼中滿是驚駭。
然而混亂之下,稀稀落落的箭矢根本無法壓製城外那如林的刀盾和蟻附般攀城的敢死銳卒。
僅僅兩輪炮火齊射,外加一千燧發銃手的抵近壓製!
卓囉城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城防,如同被開水澆過的蟻穴,瞬間崩潰!
守城士兵的士氣在金屬與火藥的淫威下徹底瓦解。
當第一麵宋軍黑虎戰旗在彌漫的硝煙中插上城頭時,整個卓囉城徹底亂了!
城門在恐慌的亂兵衝擊下轟然開啟,僥幸未死的西夏官民如決堤的洪水般向北逃竄!
嶽飛按劍立於城外臨時搭起的高大指揮車樓之上。
刺鼻的硝煙和飛揚的塵土無法遮蔽他銳利的目光。
他看著亂兵擁出城門,看著先鋒銳卒長驅直入,表情冷峻如鐵,並無一絲破城後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