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隔江相望,但那整齊劃一、帶著金屬撞擊與火藥氣息的沉重壓迫感,如實質般壓了過去!
“我乃大宋皇帝欽差、大理宣慰安撫使團副使嶽飛!奉天子詔書,持節入大理!段王已親遣使臣赴汴梁上表乞援!爾等守軍,速開隘路,引我等拜會大理國主!勿得遲延,違令者——”
嶽飛的聲音驟然拔高,如同金鐵交擊,帶著千軍辟易的煞氣,“視同僭越謀逆,阻撓天兵,後果自負!”
最後一個字落下,百餘杆火銃同時發出駭人的“哢噠”擊錘扳動之聲,引藥上膛!隻待令下,便是雷霆火雨!
兩岸瞬間死寂!
唯有渾濁江水咆哮依舊。
木連和他身後的士兵如同被無形的冰水澆透了全身。
那些烏黑狹長的“管子”,那整齊如一人、充滿毀滅氣息的動作,以及那將領森冷話語中“天兵”二字所帶來的龐大陰影,瞬間擊垮了這些南疆武夫的凶悍!
他們見過宋人刀弓,卻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陣列殺意!
他們更清楚,年前那個冬日清晨,正是這樣一支打著“張”字帥旗、裝備著可怕火器的軍隊,如同神兵般出現在鄯闡府外,硬生生逼退了氣勢洶洶的高氏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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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連麵皮抽搐,手指死死抓住刀柄,青筋畢露,卻終究沒敢拔出來。
他強壓住心頭翻滾的恐懼與屈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稍……稍待!容……容末將……稟報!”說罷,竟不敢再看那森然陣列,猛地一揮手,斥候飛也似的撥轉馬頭,向後方山穀深處狂奔而去!
使團在江畔紮營,篝火次第燃起,映紅了大半邊江岸,更顯得對岸營火黯淡。
嶽飛按劍立於一杆帥旗之下,身影挺拔如標槍,目光穿透沉沉夜幕,緊盯對岸。那一夜,無人知曉高泰明在升龍城相府接到這份夾雜著驚恐與屈辱的急報時是何等震怒與不甘。
但他更深知“陳”字旗背後所代表的、足以讓西夏屈服、令金人膽寒的可怖力量!
翌日清晨,一騎從對岸絕塵而來。
木連已然換上了稍顯正式的鎧甲,麵容僵硬如鐵板,聲音竭力維持著平穩:“……相國鈞諭!大理久慕天朝上國,今大宋天使駕臨,實乃國邦之幸!請天使車駕隨末將入關,相國安派大臣,將於葉榆城大理都城,也稱大理城、羊苴咩城)恭迎大駕!”他刻意強調了“葉榆城”與“相國”,而非“段王”。
道路洞開。
當車隊緩緩碾過大渡河古藤索橋,踏上滇西堅實、散發著泥土腥氣的土地時,趙明誠回望那如金湯般奔湧卻又被輕易跨越的大渡河,心頭百味雜陳。
玉斧劃河的餘威,終究在這煌煌天威與鋼鐵洪流麵前消散無形了。
李清照則在顛簸的車中靜靜望著窗外,蔥鬱的山林、奇異的服飾映入眼簾,她默默在袖中小冊上寫下“彩雲新履地,始信路通天”。
金齒關至葉榆城途中的驛站接應,皆由高氏親信打點,極儘禮遇,卻總有股掩飾不住的精明與提防。
十數日後,當雄渾蒼翠的點蒼山與洱海如畫煙波映入眼簾時,一座宏大而又充滿異域風情的城池赫然出現在前方。
城牆由巨大的條石與夯土築成,城樓簷角飛挑,其上描繪著繁複的經幢、蓮座、神鳥迦樓羅等佛家圖樣,與江南城郭迥異,這正是曾享譽天下的“妙香佛國”國都——葉榆城羊苴咩城)!
然而此刻城門之外,迎接的陣仗宏大卻暗含微妙。段和譽段正嚴)的儀仗僅在其個人車駕前列有小幅王旗,雖努力顯出莊重,難掩憔悴與局促。
而高氏一方,高泰明雖稱病未出,但其胞弟、高氏核心重臣高明量卻親率數千白蠻精銳護軍,儀仗如林,聲勢煊赫,幾欲將段氏王旗淹沒!
高明量一身玄色蟒袍,頭戴象征權臣地位的纏絲纓絡金冠,麵含得體卻毫無熱忱的微笑,在距離趙明誠車駕尚有半丈處便已下馬迎候,姿態十足,卻連眼角餘光都懶得掃向一旁的段和譽。
他將姿態放得再低,眾人皆心知肚明——此城今日說話算數者,姓高!
趙明誠在侍從攙扶下,手捧象征天子權威的玉節緩緩下車。
他目光掃過高明量身後的雄壯軍容,再落到段和譽蒼白焦慮的臉上,以及他頭頂所戴一頂造型奇古、形似展開羽翼的“金翅鳥”王冠,心中對陳太初“平衡”二字的理解又深一層。
他強抑心中波瀾,依照禮製,先行執禮,朗聲道:“大宋國大理宣慰安撫使趙明誠,奉天子詔命,持節入大理,奉慰段王,調停諸事!”
禮樂奏響,佛號梵唄悠揚。
在無數或敬畏、或好奇、或惶恐的目光注視下,在大理都城彌漫的檀香與硝石鐵腥氣交織的奇異氛圍中,宋使的車駕與衛隊緩緩駛入這座被高氏牢牢掌控的都城葉榆。
巍峨的五華樓矗立在城中心最高處,那是權力旋渦的頂峰。
趙明誠清晰感到,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刀鋒之上,而他手中的玉節,便是撬動這盤死局,引銅河決堤的最終鑰匙!
段和譽的目光熱切地追隨著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那頂沉重的“金翅鳥”王冠,在葉榆城明暗不定的光影裡劇烈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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