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引上墨跡清晰:
“茲有肅州商民張騫等二十七人,於靖康五年冬月,慘遭西夏賊酋屠戮於黑水城。今王師蕩平西夏,血債已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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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賜每戶撫恤銀五百貫,由大宋皇家銀行承兌。
另,遺屬願留汴京者,賜外城廂坊宅院一處;願歸原籍者,授永業田二十畝,免賦十年。此乃天恩浩蕩,慰忠烈於九泉。
憑引為證,各州府驗放勿阻。”
五百貫!外加之前的撫恤!還有宅院或永業田!
這潑天的財富與恩典,足以讓任何一個升鬥小民欣喜若狂!張王氏卻隻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那存折上冰冷的數字,看著憑引上莊重的印鑒。
指尖拂過紙麵,觸感光滑而陌生。
她猛地攥緊那憑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輕飄飄的紙片,是用她丈夫和二十六條人命的血肉換來的!
每一貫錢,都浸著洗不淨的血!
“騫哥…”她抬起頭,望向那跳躍的燈焰,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與決絕,“汴梁…我不回了。那裡…沒有咱家的根。肅州…也回不去了。那裡…埋著你的骨頭,也埋著太多…不敢再看的血…”
她目光轉向炕角,那個吮著手指、睜著烏溜溜大眼睛望著她的孩子,眼中終於泛起一絲微弱的暖意,“虎頭…咱娘倆…就在這汴梁城…活下來吧。給你爹…守著他用命換來的這點…安生日子。”
她俯身,從桌下摸出一隻粗陶罐,鄭重地將那憑引與存折放入罐中,又用油布仔細封好罐口。
如同封存一段不堪回首的血色過往。然後,她抱起炕上的孩子,用臉頰蹭了蹭他細嫩的臉蛋。
孩子似乎感受到母親情緒的平複,咧開沒牙的小嘴,發出“咯咯”的笑聲,小手胡亂地抓著她的衣襟。
“虎頭乖…”張王氏低聲呢喃,眼中那死寂的灰翳,終於被這稚嫩的笑聲撕開一道縫隙,透出一點微弱卻真實的生機,“娘…給你烙餅吃。吃飽了…咱明天…去外城…看新家。”
七月的汴梁,暑氣蒸騰。
外城西廂,一處新辟的“忠烈坊”。
青石板路尚帶新鑿的痕跡,兩側是整齊劃一的青磚小院。
雖不奢華,卻乾淨敞亮。
坊口立著一座新砌的忠烈牌坊,石礎尚帶水痕。
張王氏的小院在最裡側。
院門敞開,新糊的窗紙透著光。
院內一角,那架熟悉的黃泥爐灶重新支起,爐火正旺。
鐵鏊子上,新麥烙成的胡餅滋滋作響,散發出熟悉的、混合著羊油與麥焦的香氣。
隻是那氣息裡,似乎少了幾分昔日的苦澀與血腥,多了幾分屬於新生的、平淡的暖意。
張王氏係著乾淨的圍裙,動作麻利地翻動著餅。
背上,虎頭戴著小小的虎頭帽,吮著一根麥芽糖,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家。
院門外,幾個同樣遷入此坊的遺屬婦人探頭探腦,帶著劫後餘生的拘謹與對新生活的期盼。
“張娘子!你這餅…真香!”一個抱著嬰孩的年輕寡婦怯生生開口。
張王氏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久違的、略顯生硬的微笑。
她鏟起一張金黃酥脆的胡餅,用油紙包了遞過去:“嘗嘗?新麥的…甜。”
那婦人接過餅,眼眶微紅,用力點了點頭。
更多的手伸了過來。
爐火跳躍,映著一張張帶著傷痕卻努力擠出笑容的臉。
油潑辣子的辛香、孩童的嬉鬨、婦人低低的交談聲,在這嶄新的坊巷間彌漫開來,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衝刷著昨日的血色,艱難而執著地…彙入汴梁城浩蕩奔湧的市井煙火之中。
巷口,一騎快馬飛馳而過,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響驚起幾隻麻雀。
馬上的綠袍小吏,正將一份加蓋了樞密院火漆的《河西商路重開暨榷場新規》告示,張貼於忠烈坊口的布告欄上。
金色的陽光透過榆樹葉的縫隙灑落,在那墨跡未乾的告示上,投下斑駁而充滿希望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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