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燙得直跳腳,卻死死咬住骨頭,貪婪地吮吸著骨髓,油汙的小臉上是近乎癲狂的幸福。
陳太初喉結滾動了一下,將口中那塊混合著複雜滋味的羊肉…緩緩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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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苦寒,”索南嘉措活佛啜飲了一口酥油茶,聲音在喧囂中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蒼涼,“生息艱難。牛羊要吃草,人要活命。對他們而言,能圍著火堆,吃飽一頓肉,喝足一碗酒…便是佛陀賜予的最大歡喜。”
他目光掃過那些因飽食而滿足、因醉意而憨笑的牧民,“便是老衲親臨,此刻若敢奪下他們手中的酒碗肉食…怕也要被這群‘佛子’…掀翻在地,踩上幾腳!此乃…天理人情!吃飽飯…便是此刻…最大的佛法!”
陳太初指尖銀刀在火光下微微一頓。他抬眸,看向活佛。
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裡,倒映著躍動的火焰,也沉澱著這片土地千年的苦難與此刻短暫的歡騰。
“活佛通透。”
他聲音低沉,“本王不日將護送帝姬啟程東歸。吐蕃之事…便有勞活佛了。”
他頓了頓,銀刀無意識地在羊骨上輕輕刮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高原之民,淳樸如赤子。
他們信您如信神佛。
您一念慈悲,或引其登極樂淨土;
一念之差…或推其入阿鼻地獄。
他目光陡然銳利,如同穿透篝火的濃煙,直刺活佛心底,“您是覺者,超脫因果輪回。然則…”
陳太初的聲音陡然壓低,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喧囂,如同冰珠砸落在活佛耳畔: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那些被您度化、或引向深淵的生靈…他們的血淚…他們的魂魄…他們的苦難與歡欣…皆係於您一念之間!”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電,死死鎖住索南嘉措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望活佛…時時警醒!莫讓這邏些王庭…再行差踏錯!莫讓這高原…再添…無謂的新墳!”
篝火劈啪爆響,火星四濺。
索南嘉措撚動佛珠的手指驟然停滯!
那串溫潤的蜜蠟佛珠仿佛瞬間變得滾燙!
他渾濁的眼底,倒映著陳太初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眸,也倒映著篝火旁那些因飽食而滿足、因醉意而憨笑的牧民身影。
那“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八字,如同裹挾著雪域寒冰的驚雷,狠狠劈在他那顆早已看透生死的“覺者”之心上!
因果可拋?
業力可消?
那眼前這些鮮活的生命呢?
他們被苦難磨礪出的短暫歡愉呢?
這高原千年來浸透血淚的沉重…當真能…一拋了之?
活佛緩緩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混雜著烤肉焦香、青稞酒烈氣、牛糞煙火與冰冷寒風的空氣。
再睜眼時,他並未言語,隻默默端起那碗早已微涼的酥油茶,朝著陳太初的方向,極其鄭重地…舉了舉碗。
渾濁的茶湯在粗陶碗中輕輕晃動,映著躍動的火光,如同無聲的誓言。
陳太初亦不再多言。
他收回目光,手中銀刀再次切入羊腿。這一次,他割下一塊肉,並未放入自己口中,而是遞給了身旁侍立、早已被肉香勾得喉頭滾動的親兵王烈。
王烈一愣,隨即眼眶微紅,雙手接過,狼吞虎咽起來。
陳太初轉首,望向東方。
墨藍色的天幕之上,星河如練,璀璨得令人心悸。
一顆碩大的流星,拖著長長的、燃燒的尾跡,無聲地劃過天際,墜向遙遠的地平線。
那方向…是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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