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九年正月十五,金山舊金山)灣。
鉛灰色的海麵被凜冽的北風犁開道道白沫,寒氣刺骨如刀。
三十三艘“鎮海級”鐵甲巨艦如同移動的鋼鐵山脈,噴吐著滾滾黑煙,碾碎薄冰,緩緩駛入這片被冰雪與財富共同眷顧的海灣。
艦首“玄龜踏浪”帥旗在寒風中怒卷如血,猩紅的底色映照著遠處海岸線上…一片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
隻見偌大的海灣內,數十艘形製古樸卻異常堅固的“滄瀾舸”帆船,如同歸巢的巨鳥,密密麻麻地停泊在擴建數倍的深水碼頭旁!
船桅如林,懸掛著“王”字商旗與“宋”字龍旗!更令人心悸的是…碼頭後方!
一座座依山而建的宋式飛簷樓閣間,竟赫然矗立著數座高聳入雲、噴吐著滾滾黑煙的…巨型蒸汽塔!
粗大的紫銅管道如同巨蟒盤繞山體,連接著山腹深處隱約可見的礦洞!
空氣中彌漫著海腥、煤煙、熔爐的焦糊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黃金的燥熱!
“爹爹!快看!大煙囪!冒黑煙!比…比汴梁的…還粗!”
陳紫玉阿囡)裹著雪白的北極熊皮襖,扒著“定遠號”船樓欄杆,小臉凍得通紅,湛藍的眼睛瞪得溜圓,
指著遠處山坳裡那幾根擎天巨柱般的煙囪,“還有…還有…好多…大鐵鳥起重機)!吊著…大鐵箱子!裡麵…是金子嗎?”
陳太初玄色蟒袍外罩玄狐大氅,按劍而立。
他深邃的目光掃過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眼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
十四年前…他駕著破舊的“滄瀾舸”在此登陸時,此地唯有荒灘、密林與…遍地裸露的…狗頭金!如今…碼頭棧橋縱橫如棋盤!
蒸汽吊臂林立如鋼鐵森林!
山間礦洞燈火通明,如同巨獸張開的貪婪大口!這哪裡是蠻荒之地?
分明是…一座用黃金與蒸汽澆鑄的…工業怪獸!
“嗚——嗡——!”
“定遠號”旗艦發出低沉如巨獸咆哮的汽笛!
緩緩靠上主碼頭!
棧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黑壓壓的人群如同沸騰的蟻群!
當先兩人…逆著寒風…疾步奔來!
左首一人,身著半舊靛藍儒衫,外罩一件油光水滑的玄狐裘,頭戴方巾,麵容清臒,三縷長須在風中飄拂,正是當年梁山泊的“白衣秀士”…王倫!
隻是此刻…他腰間…竟懸著一柄鑲嵌著碩大藍寶石的…金算盤!跑動間…算珠叮當亂響!
活像個…急著收租的…賬房先生!
右首一人,身形魁梧如鐵塔,裹著一件斑斕的棕熊皮大氅,滿臉虯髯戟張如鋼針,古銅色的臉龐被寒風刻滿溝壑,唯有一雙虎目精光四射,正是當年開德府碼頭的扛包苦力…王奎!
他跑得最快!
熊皮大氅在身後翻飛,如同一頭…撲向獵物的…棕熊!
“王爺——!”兩人幾乎是同時衝到棧橋儘頭!
王奎聲如洪鐘,震得棧橋木板嗡嗡作響!王倫則猛地刹住腳步,整了整被風吹歪的方巾,努力維持著“儒商”風度,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內心的激蕩!
陳太初踏上棧橋,玄色身影在凜冽寒風中挺立如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