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開疆拓土!百廢待興!我對你們約束極少!要人給人!要槍給槍!要船給船!甚至默許你們用‘契約奴’!默許你們以雷霆手段鎮壓土人!因為那時首要是活下來!是站穩腳跟!”
“我原以為等你們吃飽了!站穩了!會記得當初流落海外的艱難!會記得那些跟著你們背井離鄉的兄弟!會願意伸出手拉後來者一把!會願意把這條活路拓寬!讓更多大宋的百姓能踏上來!”
他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種被辜負的痛心與凜冽的寒意!
“可我沒想到!喂大了的胃口竟如此難填!竟如此貪婪!竟如此回不去了!”
“羅江!”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緊!骨節咯咯作響!
“在我如此明顯的暗示下!在議會上那般劍拔弩張!竟依舊我行我素!奴隸船!他還在用!讓他交出部分兵權!不過是給他上個禁錮!讓他莫要肆意妄為!莫要忘了根本!可他竟覺得是在割他的肉!竟妄想獨占勞工!壟斷銅山!甚至把手伸向北美!想把王奎的礦工都搶光!他羅江!是想乾什麼?!想在安第斯山當他的土皇帝嗎?!”
白玉娘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羅江私下那些越來越過火的動作她並非不知!隻是從未想到在陳太初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如此背離初衷!
陳太初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怒意聲音低沉如同寒潭結冰
“玉娘你回去見到羅江替我帶句話”
“告訴他我陳太初的貿易體係裡!容不下奴隸!容不下把人當牲口的買賣!”
“若他能克製貪欲!收斂爪牙!把手下的礦工當人看!把南美的銅礦當大宋的產業經營!而非他羅家的私產!那麼或許我們還能一起共事!”
“若不行!”他聲音陡然轉冷!如同九幽寒風!刮骨生疼!“那就讓王倫去南美!盯著!管著!分他的權!削他的利!若他羅江覺得委屈不甘!那就讓他滾回大宋!安心做他的漕幫舵主!守著汴河那一畝三分地!我陳太初保他一世富貴!安享晚年!”
白玉娘渾身劇震!
她聽懂了!
徹底聽懂了!
陳太初要的從來不是稱霸!不是私利!
他要的是一條路!一條能讓大宋千千萬萬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百姓活下去的路!
他讓他們去海外開疆拓土是為了這條路!
他召集議會定下鐵律是為了守住這條路!
他不惜與羅江翻臉!是為了不讓這條路被貪婪和私欲堵死!
他牢牢抓住兵權是為了讓這柄守護之路的利劍永不蒙塵!永不易主!
這是何等的胸懷!何等的氣魄!又是何等的天真與執拗!
白玉娘緩緩站起身丹鳳眼中的迷茫與怨懟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與敬重!她朝著陳太初深深一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與前所未有的恭敬!
“王爺”她聲音微顫“您的想法宏遠令玉娘汗顏!隻是”她抬起頭目光複雜“您如此想,可皇宮那位官家他信嗎?他會認為您是這麼想的嗎?”
陳太初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沒有回答。
白玉娘深吸一口氣再次深深一福!這一次她的腰彎得更低!姿態更加恭敬!
“元晦”她輕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種久違的親近與決絕!
“請原諒玉娘鬥膽直呼您的表字我們相識二十餘載今日方知您胸中丘壑!心中所係!也讓玉娘對您更添萬分敬重!”
“原以為投靠您如同尋了一座靠山一處金礦能保漕幫富貴平安便足矣!現在看來”她直起身丹鳳眼中燃燒著熾熱的光芒!
“當年羅五湖舵主與我在汴河碼頭那艘破船上初見您時您毫不猶豫將那剛研製出的‘糖球’秘方拱手相讓!助我漕幫度過難關那時我隻道您對夥伴宅心仁厚慷慨仗義!卻萬萬沒想到您所圖竟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深!如此之重!”
她猛地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從今往後!我白玉娘!左渡島!漕幫!上下數萬兄弟!唯秦王馬首是瞻!您所指之處!便是我漕幫刀鋒所向!您所願之事!便是我漕幫傾儘全力之目標!”
暖閣內燭火猛地一跳!
映照著白玉娘那張寫滿堅毅與決絕的臉龐!也映照著陳太初玄色身影上那一絲終於化開的暖意與如釋重負的深沉疲憊!
陳太初上前一步伸手將白玉娘扶起。
“起來吧。”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路還長。荊棘密布。但隻要人心不散這條路總能走下去。”
他轉身再次望向窗外那片翻湧的運河濁浪目光穿透鉛灰色的天幕仿佛看到了更遠更廣闊的海疆與未來
“記住玉娘”他聲音低沉如同自語又如同告誡“百姓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大宋的船最終能駛向何方靠的不是哪一個人的雄才大略而是千千萬萬雙劃槳的手和一顆顆盼著靠岸的心!”
河風嗚咽吹入暖閣
燭火搖曳
將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拉得很長很長,如同兩柄即將劈開這鉛灰色迷霧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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