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懊悔時,周紅綾微微頷首:"今日時辰已晚,但名冊必須即刻準備,吩咐人連夜趕製,明日辰時交來。"
見李墨要開口,她抬手製止,繼續道:"今夜恐再生變故——"
說到此處突然停住。
這停頓異常漫長,李墨正不耐煩地聽著,許久不見下文,疑惑抬頭,卻見周紅綾麵色如常地續道:"務必詳查今夜遇害者的親眷鄰裡,明日呈報上來。"
說罷直視李墨:"可聽懂了?"
言辭看似溫和,實則不容反駁。
"大人真要如此?"李墨臉色鐵青。
事到如今,周紅綾顯然不是玩笑。
她轉身凝視李墨,盯得他後背發涼,本能地後退半步擺出戒備姿態,她才輕笑道:"照做便是,不必多問,明白嗎?"
語氣平淡無波。
可李墨想起初見時她那令自己體內邪祟都戰栗的殺氣,頓時蔫了——
敵不過,奈何不得。
他頹然應下。
"走吧。"
周紅綾說罷邁過門檻。
"大人還要再探徐宅?"
這舉動驚得眾人色變,李墨遲疑片刻,硬著頭皮跟上。
"再看看。"
"不是查過了嗎?"謝必安搓著手臂嘀咕,"邪祟根源已明,何必多此一舉?"
李墨停步暗笑。
他與周紅綾相識不久,相處後便在心裡給她下了定論:固執、霸道,帶著幾分小聰明,做事不計後果,最恨旁人質疑她的決斷。
此刻謝必安當眾提出疑問,無異於挑釁她的權威,按她的性子,極可能拿這對兄弟開刀立威。
然而李墨預料中的衝突並未發生。
李長山聽完薛無常的詢問,隻是平靜地答了一句:
"彆太早下結論。"
他擺了擺手:"先前那些推斷,不過是看到大門後的猜測。雖說有七八成把握,但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說話間,他掃了薛無常一眼。
這兩兄弟跟他有些過節,不過薛長生倒很機靈,自從他成功駕馭鬼物後,幾次三番投誠示好。
明知青山縣危險重重,他們還是跟來了,這份膽量值得肯定。
平安縣現在正缺人手,往後查案總不能全指望他一個人。他有意帶著這兩兄弟,便道:
"鬼案凶險異常,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這次雖然有點把握,但也不敢說萬無一失。"
惡鬼無法完全消滅,若是失手,必死無疑。
"運氣好躲過一劫,但總靠運氣的話,遲早要出事。"
他稍作停頓,繼續道:
"以後辦案的日子還長,少不了你們幫忙。光憑運氣,是活不長的。"
薛無常撓了撓頭,薛長生卻聽出話外之音,眼睛頓時發亮,但沒作聲。
張明遠神色古怪地打量著李長山,覺得這人真夠特彆的。
幾人走進錢府,唯獨周阿福留在外麵。
他本不想進去,可李長山離開後,空蕩蕩的府門前安靜得可怕。
或許是門上鬼影留下的陰影太深,想起自己不知死活去推門的舉動,手印可能還留在那裡——
當初錢府出事時,他也是奉命來勘察的差役。
仿佛舊日重現,滿地都是乾涸的血跡。
刺鼻的氣味熏得他眼睛發疼,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突然跳起來大喊:
"大人!等等我——"
他害怕錢府,但更怕被獨自留下。
恐懼激發了潛力,原本雙腿發軟的周阿福跑得飛快,衝進府裡,甚至擠開張明遠,緊緊跟在李長山身後。
張明遠握緊拳頭,要不是李長山在場,他真想揍周阿福一頓。
眾人進入府中。
錢府一片狼藉,半個月前那場鬼案留下的恐怖痕跡依然清晰可辨。
相對完整的已經被收殮,錢財也被洗劫一空,隻剩下斑駁的血跡和散落的綢緞碎片,訴說著這個豪門曾經的悲慘結局。
李長山很快找到了張明遠提到的停屍門板——正如他所料,這些門板成對擺放,雖然已經移走,但板麵上深褐色的血跡無聲地記錄著當時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