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灌入廢棄的排汙口,卷起刺鼻的腐敗氣味。
吳曜背靠著粗糙濕滑的混凝土管壁,身體因力量透支而微微顫抖,汙跡斑駁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睛,死死鎖定著前方陰影中如標槍般挺立的身影,辰砂弦。
辰砂弦站在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身上還殘留著基地內煙火的微塵,但那清冷的氣息卻如同亙古不化的雪山,將周圍的混亂與汙濁隔絕開來。
辰砂弦平靜地看著吳曜,那雙澄澈如琉璃的眸子裡,沒有憤怒,沒有殺意,甚至沒有太多意外,隻有一種近乎純粹的好奇和一絲極淡的難以解讀的複雜。
這目光讓吳曜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比麵對刀劍更讓他感到窒息般的壓力。
吳曜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他無法解釋,也無法向這位曾給予過他一絲信任的巔峰強者袒露馮德萊揭示的絕望命運。
但吳曜必須走。
吳曜隻能調動起體內的力量,【混沌】權柄翻湧,吳曜實在不想和他對上。
微光在吳曜瞳孔中不安地流轉,吳曜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沉默地豎起全身的尖刺。
辰砂弦的目光在吳曜眼底那層不安的微光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回他寫滿疲憊,戒備與某種更深沉決絕的臉上。
那清冷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細微的如同冰湖微瀾的歎息。辰砂弦沒有追問,也沒有動手的意圖。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風聲嗚咽。
終於,辰砂弦開口了,聲音平靜無波,卻清晰地穿透了風聲。
“你走吧。”
簡單的三個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吳曜緊繃的心弦上激起巨大的漣漪。他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更深的警惕。
走?就這樣放他走?這不符合辰砂弦守護異管局的立場,更不符合邏輯。是陷阱?還是他知道了什麼?
辰砂弦沒有解釋,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仿佛一座沉默的界碑。
吳曜的呼吸變得粗重,大腦飛速運轉,權衡著這突如其來的“赦免”。
最終,求生的本能和對那渺茫計劃的執念壓倒了疑慮。吳曜艱難地直起身,依舊維持著防禦姿態,腳步緩慢而警惕地向後退去,目光始終不敢離開辰砂弦。
一步,兩步……當吳曜退到足夠遠,確信辰砂弦真的沒有追擊意圖時,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孤注一擲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臟。
吳曜停下腳步,隔著夜風與月光,看向那個清冷的身影,聲音嘶啞而帶著孤注一擲的試探。
“…能告訴我……九姓世家在哪裡嗎?”
辰砂弦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如刀,那平靜無波的眼底,仿佛瞬間凍結了千年的寒冰。
九姓世家,那是守護世界封印的古老支柱,其所在之地是絕對的禁忌與隱秘。
吳曜此刻詢問這個,其意何為?難道他真如馮德萊所說,是那既定命運的關鍵一環?還是他找到了某種撬動命運的方法?
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嶽般籠罩下來,空氣仿佛凝固。辰砂弦的沉默帶著沉重的威壓。吳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以為下一刻對方就會暴起出手。
然而,漫長的幾秒後,辰砂弦眼中的銳利寒光緩緩斂去,重新化為深不見底的幽潭。他的目光在吳曜臉上反複審視,仿佛在衡量著什麼,最終,化作一絲極淡的了然。
辰砂弦沒有詢問原因,隻是嘴唇微動,一段極其簡練卻蘊含著空間坐標信息的古老音節,如同清風拂過,清晰地送入吳曜耳中。
“記住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