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第一使徒的誕生，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了一塊萬載寒冰。
那由純粹血肉與荊棘構成的少女胴體懸浮於猩紅光柱之中，左眼聖金，右眼暗紅，散發著開天辟地般的原初氣息。
她貪婪地吮吸著那本應滋養母神的億萬生魂洪流，光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稀薄。
天穹之上，那扇被星輝鎖鏈束縛的青銅巨門猛地一震，門縫中流淌出的粘稠黑暗劇烈翻湧，仿佛發出無聲的咆哮。
那沉重如世界心跳的搏動聲，在掙紮了幾下之後，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巨獸，發出幾聲不甘的斷斷續續的哀鳴，最終漸漸熄滅。
籠罩全球的源自門扉的恐怖壓迫感，驟然消散了大半，仿佛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被移開，卻又留下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空虛與死寂。
祭壇邊緣，那具被辰砂弦斬首的無頭屍身旁，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
馮德萊的身影優雅地從虛無中重新凝聚，考究的毛呢大衣纖塵不染，金發一絲不亂，連胸口被孫明輝擊穿的槍傷都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死亡隻是一場幻夢。
馮德萊抬起頭，望著天空中那扇光芒黯淡、仿佛失去生機的青銅巨門，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化作一聲帶著複雜意味的輕歎。
“你贏了，吳曜。”聲音依舊悅耳，卻少了幾分從容，多了幾分塵埃落定的平靜。
原初的第一使徒，那位荊棘纏繞的少女，赤裸的足尖輕點虛空，如同沒有重量般，緩緩從黯淡的光柱中飄落。
她沒有理會馮德萊，徑直來到吳曜身邊，聖金與暗紅的異色瞳掃過吳曜沾染血汙的臉龐，最終落在複活的馮德萊身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帶著一種淩駕於萬物之上的純粹不屑，仿佛在看一粒塵埃。
辰砂弦也收槍走來，純黑的眼眸沉靜如水，周身太陽真火內斂，卻散發著磐石般的威壓。他沉默地站在吳曜另一側，目光同樣鎖定了馮德萊。
吳曜、原初使徒少女、辰砂弦，這三位此刻代表著此界巔峰力量的存在，無聲地站在一起，如同三座不可逾越的山嶽，將馮德萊、瑟斯利以及剛剛彙聚過來的小鳥遊火星籠罩在無形的壓力之下。
蒙德裡克的隕落已成定局，天空的巨門陷入沉寂，勝負的天平，已然傾斜。
馮德萊麵對這無聲卻重如山嶽的威壓，隻是優雅地聳了聳肩，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坦然的笑容，仿佛在說：棋差一著，我認輸。
一片死寂中，紮著雙馬尾，穿著鮮豔小裙子的小鳥遊火星動了。她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活潑，隻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憧憬。她一步一步，走向站在最前方的吳曜，腳步聲在寂靜的祭壇上格外清晰。
“すごいですね、お兄ちゃん…”好厲害啊，哥哥…）
小鳥遊火星的聲音清脆，帶著孩童般的讚歎，用日語說道，“…本當に局麵を逆転させたんだ。火星は知ってたよ、お兄ちゃんが一番すごいって…”…你真的逆轉了局麵。火星就知道，哥哥是最棒的…）
小鳥遊火星走到吳曜麵前，仰著小臉，大眼睛裡映照著吳曜沉寂如淵的眼眸。一隻手藏在身後，似乎握著什麼東西。
吳曜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甚至沒有低頭看她。他隻是極其突兀地，毫無征兆地抬起了右手，他的手掌，如同穿透了空間，直接插入了身旁那位荊棘纏繞的原初使徒少女的左側肋下。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輕響。
在少女微微蹙眉，聖金左眼閃過一絲波動的同時，吳曜的手猛地抽出，他的指間，赫然握著一根閃爍著暗金與血芒交織光芒的肋骨。
那肋骨晶瑩剔透，仿佛由最純粹的能量與法則構成，尖端銳利如矛。
沒有絲毫停頓，吳曜握著這根剛從“同伴”體內抽出的帶著神性氣息的肋骨，手臂化作一道殘影，對著近在咫尺的小鳥遊火星的胸口，狠狠刺下。
叮當！
肋骨尖端刺入小鳥遊火星胸膛的瞬間，她藏在身後的手無力地鬆開，一塊布滿裂痕黯淡無光的朗基努斯之槍碎片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顯然是想用這最後的碎片做些什麼。
小鳥遊火星的身體猛地一僵，她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插在自己胸口流淌著神性光輝的肋骨。
劇痛似乎並未立刻傳來，小鳥遊火星抬起頭，雙手顫抖著，捧住了吳曜沾著血汙的臉頰。她的眼神沒有怨恨，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解脫的純粹的孺慕。
“すごいね…お兄ちゃん…”好厲害啊…哥哥…）
鮮血開始從小鳥遊火星嘴角溢出，聲音變得微弱而飄忽，“…母神様のそばで…一緒にいようね…”…在母神身邊…我們一起吧…）
小鳥遊火星努力地維持著臉上最後一絲純淨的笑容，仿佛隻是在約定一個美好的未來。然後，她用儘最後的力氣，清晰虔誠地念誦出最後的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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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は母神のすべての行いを認め…母神のすべての罪を赦し…母神の忠実な信奉者となりたい…”我認同母神的一切行為…赦免母神的一切罪行…並願成為母神的忠誠追隨者…）
話音落儘，小鳥遊火星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前倒去。
吳曜沉默地伸出雙臂，接住了火星軟倒的身體，將她冰冷嬌小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
吳曜任由她的體溫在自己染血的衣袍上迅速流失，沒有任何言語，隻是低著頭，看著懷中女孩蒼白卻帶著最後笑容的臉龐。
整個祭壇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寒風卷過冰棱的嗚咽。辰砂弦、原初使徒少女、馮德萊、瑟斯利…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無人出聲。
小鳥遊火星的體溫漸漸散去，鮮血擴散開來，將吳曜身前的鬥篷染上一片暗紅。
許久，吳曜緩緩地將小鳥遊火星的遺體平放在冰冷潔淨的黑曜石地麵上。他的動作異常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吳曜單膝跪地，一絲不苟地整理好火星淩亂的雙馬尾，將她鮮豔的小裙子上的褶皺撫平，擦去她嘴角的血跡。
最後，吳曜用指尖，輕輕地，無比溫柔地合上了小鳥遊火星那雙失去了所有神采，卻依舊彎著笑意的眼睛。
做完這一切，吳曜緩緩站起身。他彎腰，撿起了地上那塊黯淡的朗基努斯之槍碎片，冰冷的金屬觸感仿佛帶著火星最後的餘溫。
吳曜轉過身，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劍，直刺向依舊保持優雅姿態，卻難掩眼底複雜的馮德萊。
馮德萊迎著吳曜的目光，臉上那習慣性的笑容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肅穆的平靜。他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禮節，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祭壇上空。
“說出您的要求吧，吳曜先生。勝利者，理應獲得他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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