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內部,正在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碎裂的骨骼被暗紅流質強行粘合、包裹,如同被汙穢的金屬熔鑄,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金與暗紅交錯的金屬光澤,充滿了非人的堅韌與力量感。剝離的血肉被粗暴地催生、填充,新的肌理在汙穢能量中扭曲生長,皮膚表麵龜裂的紋路被暗紅光芒強行彌合,留下如同乾旱大地般的深刻溝壑,閃爍著不祥的光澤。
左胸心臟的位置,原本被刑台反噬衝擊得幾乎停止跳動的地方,此刻被一股粘稠如岩漿的暗金光芒所取代——那是人皇道種力量延伸出的核心節點!每一次搏動,都泵出冰冷而凶戾的全新血液,帶著審判的意誌,衝刷著這具正在被強行改造的軀體!
痛苦依舊如同跗骨之蛆,但已無法撼動他那顆被暗金道種占據的冰冷意誌。他的右眼,那暗金瞳孔深處的星璿旋轉得越發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源。目光穿透狂暴的能量亂流和汙穢的血光,死死鎖定著刑台頂部那道幽藍裂痕。
裂痕在擴大!在哀鳴!
刑台龐大的青銅本體劇烈震顫,發出仿佛來自遠古巨獸瀕死的悲鳴。頂部巨大的青銅圓環上,裂紋已經遍布,超過三分之一的鋸齒利刃斷裂崩飛,如同被無形巨力啃噬過!那懸浮在圓環中央的汙穢血月殘像,光芒急速黯淡、明滅不定,邊緣那道幽藍裂痕如同醜陋的傷疤,猙獰地撕裂著它的核心!
刑台散發出的威壓,已經從滔天巨浪,跌落成了洶湧的暗流,並且還在持續、不可逆轉地……衰退!
“逆……輪……不可……饒恕……”
刑台深處,那混亂的本源意誌發出了斷斷續續、充滿無儘怨毒與恐懼的嘶鳴。它感覺到了末路的臨近!這螻蟻般的帝王,竊取了它的力量,點燃了那禁忌的道種,此刻更要將它萬古的根基徹底剝奪、吞噬!
轟!!!
刑台做出了最後的、玉石俱焚的反撲!不再試圖噴湧本源洪流攻擊李敢,而是……引動自身核心深處,那積攢了無數歲月、最為汙穢、最為混亂、連它自身都難以掌控的……毀滅之核!
嗡——!
整座刑台猛地向內一縮!仿佛一個巨人攥緊了拳頭!頂部那道幽藍裂痕瞬間被一股無法形容的漆黑所填充!那不是黑暗,是比黑暗更深沉、更純粹的……虛無!一種蘊含著終極湮滅、混亂終結的恐怖氣息,從那漆黑的核心中彌漫開來!
這是刑台萬古刑戮、剝脫萬靈所沉澱下的最終極的“惡”,是它存在的基石,也是它最後的自毀武器!
“剝奪!”
李敢冰冷的意誌沒有絲毫動搖,甚至更加凝練!麵對那裂痕深處湧出的、足以湮滅真仙佛陀的終極毀滅氣息,他的右臂再次抬起!五指如鉤,對著那抹急速擴散的毀滅漆黑,狠狠……一握!
識海內,暗金道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旋轉的星璿驟然加速,一股更加純粹、更加霸道的審判與剝奪意誌,凝練成一道無形的、仿佛能斬斷因果、剝脫法則的……暗金之刃!順著李敢的意誌,無視空間,無視那毀滅的漆黑氣息,狠狠地……斬入了幽藍裂痕的深處,斬向了刑台那引動的毀滅之核!
“不——!!!”
刑台本源發出了最後一聲絕望到極致的尖嘯!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聲仿佛宇宙胎膜被刺破的、輕微卻足以凍結靈魂的撕裂聲。
那道由刑台凝聚的、終極的毀滅漆黑,在人皇道種這傾儘全力的審判剝奪之刃下,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猛地……向內塌陷、收縮!
不是湮滅,是……被強行剝奪!被那暗金之刃硬生生從刑台的核心本源中……斬斷、剝離、抽離!
轟隆隆隆!!!
失去了這毀滅之核的支撐,整個九獄刑台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獸,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崩解哀鳴!龐大的青銅本體之上,無數道巨大的裂痕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開來!頂部那巨大的青銅圓環,再也無法維持,“轟隆”一聲巨響,徹底斷裂成數截巨大的殘骸,裹挾著汙穢的暗紅光芒,如同隕星般朝著下方的廢墟狠狠砸落!
那道幽藍裂痕,失去了所有力量的維係,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了幾下,便徹底……崩潰消散!懸浮的血月殘像發出一聲悲鳴,如同碎裂的琉璃,化作漫天汙穢的血色光點,簌簌落下。
刑台的威壓……徹底消失了!隻剩下無數崩解的青銅巨塊,帶著萬古的沉重與汙穢,轟然砸向大地,激起衝天的煙塵與汙血!
噗!
李敢懸浮的身體猛地一顫,一口粘稠的、閃爍著暗金與暗紅光芒的血液狂噴而出!強行剝奪刑台最終極的毀滅之核,即便是剛剛凝實的人皇道種,也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反噬!他的身體表麵,那些剛剛被汙穢能量強行彌合的裂痕再次崩開,暗紅的血液混合著新生的暗金流光噴濺而出,整個人如同即將徹底碎裂的瓷器!
但他右眼中的暗金,卻亮得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冰冷,霸道,帶著一種碾碎萬劫後的絕對意誌!
他成功了!在汙穢的熔爐中,在刑台的反撲下,在億萬怨念的詛咒裡,他活了下來!他點燃了道種!他……剝奪了刑台!
身體在崩潰的邊緣,力量在劇烈的消耗與反噬中動蕩,但一種全新的、冰冷的、屬於他自己的“存在”,正在這具殘破軀殼的最深處,如同被血與火淬煉出的神兵,緩緩……成型!
轟!轟!轟!
數截巨大如小山般的青銅圓環殘骸,裹挾著萬鈞之勢和汙穢的血光,狠狠砸落在李敢四周的廢墟之上!大地如同鼓麵般瘋狂震顫,衝擊波混合著煙塵與汙血,形成一圈圈毀滅的漣漪,再次將這片區域化作絕地!
煙塵彌漫,汙血橫流,巨大的青銅殘骸如同太古巨獸的屍骨,散落在崩塌的宮殿地基之上。
在這毀滅景象的中心,在那汙穢煙塵與暗紅血光交織的混亂風暴裡,一道身影,緩緩地、異常艱難地……站了起來。
是李敢。
他的身體依舊殘破不堪,左臂無力地垂落,呈現出扭曲的角度,顯然骨骼儘碎。右臂雖然抬起,但皮膚下新生的暗紅肌理與暗金流光劇烈地衝突著,如同有無數細小的毒蛇在血肉中鑽行、撕咬,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暗紅血液的滲出。體表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深可見骨,暗金與暗紅的光芒在其中流轉、對抗,仿佛隨時會將他徹底撕裂。
唯有他的頭顱,異常穩定地抬起。
左眼,是徹底的灰燼,空洞死寂,映照著這片崩滅的廢墟,如同死亡的印記。右眼,那暗金的瞳孔深處,星璿緩緩旋轉,冰冷、深邃,吞噬著周圍的光線,也吞噬著一切軟弱與動搖。所有的痛苦、反噬、瀕臨崩潰的軀體,都被這右眼中蘊含的絕對意誌強行鎮壓下去。
他站在刑台的殘骸之上,站在汙穢的血泊之中。腳下是崩解的青銅巨塊,頭頂是那道貫穿天地的暗紅光柱——失去了刑台本源的支撐,光柱也開始變得不穩定,劇烈地扭曲、明滅,邊緣處不斷有汙穢的血光剝離、消散,仿佛隨時會徹底崩潰。
子時三刻的裂月,高懸於這扭曲的光柱頂端。那幽藍的裂痕,在血月殘像崩碎後,仿佛失去了某種壓製,反而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深邃,如同一隻冰冷的豎瞳,漠然地俯瞰著下方這片汙穢的大地,也映照著廢墟之上,那個從汙穢熔爐中爬出的、新生的……帝王。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李敢為中心,緩緩擴散開來。不再是之前道種初凝時的恐怖爆發,而是一種更加內斂、更加深沉、如同大地脈動般的……威儀。冰冷,凶戾,帶著審判萬物的意誌,也帶著剛剛踏上帝路、尚未穩固卻已初露崢嶸的……獨尊!
這股威儀掃過廢墟。
遠處,那片被刑台反噬和青銅殘骸衝擊波掃得更加破碎的瓦礫堆中。
“咳……咳咳……”粘稠的黑血不斷從破碎的喉管中湧出。為首的黑袍人,麵具早已完全碎裂,露出下方那張被腐蝕得不成人形、布滿暗紅肉芽和血管的恐怖麵孔。他僅存的一條還算完好的手臂,也被落下的青銅碎片砸得扭曲變形。他掙紮著,用額頭抵著冰冷的碎石,試圖抬起頭,望向那汙穢光柱中心緩緩站起的身影。
當那股冰冷凶戾、帶著審判與獨尊氣息的威儀掃過他時,他殘破的身軀猛地一僵!那雙空洞的眼孔劇烈收縮,裡麵翻騰的怨毒和驚怒,瞬間被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恐懼所取代!
“人……皇……”一個極其微弱、帶著血沫氣泡的嘶啞氣音,從他破碎的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不是疑問,是確認!是絕望!他感覺到了!那絕非龍氣!那是比龍氣更古老、更霸道、帶著剝脫萬法審判意誌的……禁忌之力!這力量,竟然真的……在這汙穢的刑台熔爐中……誕生了!
他試圖調動體內殘存的、與刑台最後一絲微弱聯係,但得到的回應,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靈魂鏈接斷裂的劇痛。刑台……完了!被這個怪物……剝奪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噬咬了他殘存的意誌。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那身影,那暗金的獨眼,如同烙印,深深灼燒著他的靈魂。
更遠處,那片被碎石和斷木掩埋的花圃廢墟之下。
蕭太後的屍體依舊保持著歪倒的姿勢,氣息全無,與死屍無異。
然而,就在那股新生的、帶著審判與獨尊氣息的人皇威儀掃過這片區域的瞬間——
她那早已死寂、空洞渙散的眼眸深處,那點之前一閃而逝、如同塵埃般渺小的暗紅血芒,極其詭異地……再次閃爍了一下!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活躍!
如同沉眠億萬年的毒蟲,被同源的、卻更加至高無上的氣息……徹底驚醒!那凝固著詭異弧度的嘴角,似乎也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