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承受著這些目光，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微微頷首，接受了這份沉重的謝意，但並未多言。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主屏幕上那些跳動的數據流和逐漸稀疏的火光上。時間在緊張與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沒過多久，主控室內的通訊頻道裡傳來一陣帶著明顯疲憊卻更多是振奮的聲音：
“指揮部！這裡是東三區觀察哨！壓力歸零！重複，壓力歸零！目視範圍內，屍群正在大規模後撤！隻留下少量低階喪屍在遊蕩！”
“正門報告！主力屍潮已退至三公裡外！衝擊停止！重複，衝擊停止！僅剩零散屍群在火力圈邊緣！”
“西側閘門安全！未發現有效攻擊！屍潮退卻！”
接二連三的報告如同甘霖，瞬間澆滅了主控室內最後一絲瀕臨崩潰的緊張。刺耳的警報聲徹底停歇，旋轉的紅燈也暗了下來，隻剩下正常運行的綠色指示燈在閃爍。
雖然背景中依舊有零星的槍炮聲，但那聲音已經失去了之前那種毀滅性的壓迫感。
“好！好！好！”趙將軍猛地一拍控製台，連說了三個好字，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爆發出強烈的光彩，連日來的沉重壓力似乎在這一刻卸下了大半。他迅速恢複了指揮官應有的冷靜和效率，對著通訊器沉聲下令：
“命令：所有防禦單元保持二級警戒！火力點持續監控，防止反撲！”
“分派清掃小隊！以班為單位，依托裝甲車掩護，有序出擊！重點清除基地外圍五百米內所有殘餘威脅！尤其是那些還在遊蕩的、可能對工事造成破壞的低階屍群！務必清理乾淨！”
“後勤保障組立刻跟進！評估受損情況，優先修複關鍵防禦設施！搶修隊待命！”
“通知醫療組，全力救治傷員！把庫存裡……不，把最好的藥品都用上！”他看了一眼林默，補充道。
一道道清晰有力的命令迅速傳達下去，整個指揮係統如同精密的齒輪再次高速運轉起來，隻不過這次的目標不再是絕望的防禦，而是勝利後的清掃與善後。
趙將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些許。他轉過身，再次看向林默，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特有的、混雜著極度疲憊和由衷喜悅的神情。
“林店長，”他走到林默身邊，聲音裡帶著一絲難得的輕鬆，“聽見了吧？頂住了！這幫畜生終於退了！”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些代表安全區域的綠色標識，臉上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能活著看到這一幕……真他吖的不容易！”
這句粗糲卻無比真實的話語，道出了此刻所有人心中的感受。能活著，真好。
林默緊繃的神經也終於可以稍微鬆弛一些。他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釋然。“退了就好。”他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那份沉靜中的力量感並未消失。
“走，”趙將軍拍了拍林默的胳膊這次動作更輕了），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關切和一種分享勝利的意味，“跟我去通道口看看？親眼確認一下這幫畜生是怎麼滾蛋的！也讓你的人安心。”他知道休息室裡的小隊成員必定也時刻關注著外麵的動靜。
林默沒有拒絕。他確實需要親眼確認戰況，也需要讓疲憊不堪的隊員們知道，最凶險的浪潮已經暫時過去。
兩人在幾名警衛的跟隨下，離開依舊忙碌但氣氛已截然不同的主控室，快步走向通往基地外圍的主要通道閘門區域。
厚重的合金閘門此時已經開啟了一道縫隙，足夠人員進出觀察。刺鼻的硝煙、濃烈的焦糊味和令人作嘔的屍臭混合在一起，比主控室內濃烈十倍地撲麵而來。但此刻，這味道裡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絕望。
站在閘門內側向外望去，景象觸目驚心，卻又帶著一種殘酷的“平靜”。
基地外圍的防禦工事布滿了彈坑、爆炸的焦痕和凝固的黑色血漿。被炸碎的喪屍殘骸、扭曲的金屬碎片、燃燒殆儘的裝甲車殘骸……鋪滿了目力所及的地麵，構成一幅地獄般的戰後圖景。
遠處，可以看到幾輛裝甲運兵車正緩慢移動，車頂的重機槍有節奏地點射著，清理著視野內零星遊蕩的、缺胳膊少腿的低階喪屍。
更遠處，曾經如同黑色海洋般洶湧的屍潮主力，已經退到了地平線的邊緣，隻剩下一些模糊蠕動的影子，以及尚未散儘的滾滾煙塵。
風卷著硝煙和灰燼吹過戰場，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看！滾蛋了！”趙將軍指著遠處那片正在消散的“黑潮”，語氣帶著一種解恨的快意，但隨即又化為深深的疲憊，“這幫狗娘養的……”
林默沉默地看著這片慘烈的戰場，目光掃過那些在裝甲車掩護下，小心翼翼清理戰場、補槍確認、收集還能用的彈藥的士兵們。
他們的動作同樣疲憊不堪，許多人身上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絕望，隻有一種麻木的堅韌和任務完成的機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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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一名負責閘門守衛的軍官小跑過來敬禮，臉上帶著戰鬥後的汙跡，但精神尚可，“清掃行動按計劃進行，目前未發現強力變異體反撲跡象！”
“很好，保持警惕。”趙將軍點頭，隨即對林默道：“林店長，親眼所見，可以放心了。讓你的人也好好休息吧。這裡清理乾淨還需要時間，但最危險的時刻，算是熬過去了。”他頓了頓，語氣真誠，“你們的休息室我會加派人手守衛，確保絕對安全。需要什麼，直接跟衛兵說，或者讓他們通知我。”
“多謝將軍。”林默頷首致意。親眼所見，屍潮主力確實退去，磐石基地暫時安全了。這對荒野小隊來說，也是寶貴的喘息之機。
他沒有再多停留，轉身，在警衛的護送下，沿著來時的冰冷金屬通道，向休息室走去。每一步踏在沾著血汙和灰塵的地麵上，都感覺身體的疲憊感又加重一分，但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終於緩緩落地。
推開休息室的門，裡麵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緊張、期待、疲憊交織在一起。
林默的目光掃過一張張關切的臉，最後落在掙紮著睜開眼、眼神帶著詢問的阿火身上。他輕輕關上門，隔絕了外麵隱約的槍聲和硝煙味，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屍潮主力退了。趙將軍派了小隊在外麵清掃殘餘。我們……暫時安全了。”
這句話如同擁有魔力，瞬間抽走了房間裡最後緊繃著的那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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