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那副凶狠的表情徹底凝固在臉上,仿佛看到了異世界降臨。
耗子踮起的腳尖忘了放下,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隻有眼珠在微微顫抖。
就連最沉穩的老刀疤,臉上的那道舊疤也似乎因極度的震驚而微微抽動,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仿佛那門縫裡湧出的不是聲音和氣味,而是足以將他焚毀的熾熱岩漿。
一片死寂籠罩在卡車旁。隻剩下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每個人胸腔裡那擂鼓般狂跳的心音。
這……真的是末世嗎?還是他們早已在某個時刻集體死亡,誤入了傳說中的天堂幻境?
門內,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當沉重的合金城門在身後徹底合攏,隔絕了城外廢土的風沙與絕望,影牙隊長和他的三名骨乾,如同踏入了時空扭曲的節點,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釘在了原地。
腳下的路不再是坑窪泥濘的廢土,而是平整堅實的合成材料鋪就的寬闊街道,被清掃得乾乾淨淨,甚至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頭頂上方,並非裸露的天空,而是縱橫交錯的、由透明防護材料構成的巨大穹頂結構。
陽光經過特殊材料的過濾,均勻柔和地灑落下來,明亮卻不刺眼,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奇異的、安寧的光暈裡。
空氣!這裡的空氣是溫潤的,帶著難以言喻的清新感。
那股從門縫裡洶湧而出的、混合著食物香氣的“生活氣息”在這裡變得更加具體、更加濃鬱。
烤麵包的焦香來自右手邊一家敞著門的店鋪,門口排著不長不短的隊伍;燉肉的濃香則從左側一個掛著“老湯館”招牌的店裡飄出;
空氣中還彌漫著新鮮蔬果的清香、某種清潔劑的淡雅氣味,甚至……是花香?
隊長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街道旁一處小型花壇裡,幾簇在末世早已絕跡的、頑強盛開的紫色小花。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
櫥窗明亮乾淨,裡麵陳列的商品琳琅滿目,衝擊著這些習慣了在垃圾堆裡翻找可用之物的傭兵們的認知極限。
有掛著整排風乾肉條、擺放著新鮮塊莖蔬菜的食品店;有展示著從簡陋工具到精工改造武器的雜貨鋪;
甚至還有一家掛著“新紀元織物”招牌的店鋪,櫥窗裡掛著色彩相對鮮亮、質地看起來相當不錯的衣物!
行人往來穿梭。他們穿著整潔的衣物,臉上沒有廢土幸存者常見的蠟黃、枯槁和麻木絕望。
大部分人的麵色甚至稱得上紅潤,步履從容,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奢侈的安定感。
人們交談著,臉上帶著或輕鬆或認真的表情,沒有時刻警惕四顧的緊張。
幾個穿著統一製服、佩戴著沙巴克徽記的巡邏隊員走過,步伐穩健,裝備精良,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卻並未引起路人的恐慌,秩序井然得令人心驚。
“這……這他娘的是沙巴克?”
隊長身邊一個叫“鐵砧”的骨乾,向來以沉默寡言和膽大著稱,此刻也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乾澀發顫,充滿了無法置信的荒誕感。
他的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死死盯著一個抱著紙袋、裡麵裝著幾個新鮮蘋果走過的女人——那蘋果紅潤飽滿,在末世簡直是神跡!
另一個骨乾“剃刀”,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腰間——那裡原本掛著他心愛的戰術匕首,現在空空如也。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眼神死死釘在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上。攤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慢悠悠地用一塊油石打磨著一把凝霜劍,劍刃在陽光下反射出雪亮的光。
那專注的神情,仿佛世界末日從未發生,他隻是在某個和平年代的午後,打理著自己謀生的家什。
趙江海扛著無極棍走在前麵,對身後四人的震撼恍若未覺,或者說早已習以為常。他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嗤笑一聲:
“少見多怪。麻溜跟上!默爺還等著回話,沒工夫讓你們在這兒當土包子進城。”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紮著兩個亂糟糟羊角辮的身影,像一顆橫衝直撞的彩色小炮彈,從旁邊一條小巷子裡猛地衝了出來。
她手裡緊緊攥著一根線,線的另一端,是一個飄在空中的、閃閃發光的彩色氣球。
小女孩隻顧著仰頭追逐那個越飛越高的氣球,完全沒看路。
“哎喲!”
一聲小小的驚呼。
小女孩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正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影牙隊長腿上。衝擊力不大,卻讓毫無防備的隊長身體微微一晃。
小女孩被反彈力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根氣球的線。
她似乎摔懵了,茫然地抬起小臉,粉嘟嘟的臉頰上還沾著一點亮晶晶的、疑似糖漿的痕跡。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看清自己撞上的是一個穿著陌生破舊戰鬥服、臉上帶著風霜和傷疤的陌生叔叔時,非但沒有廢土孩童常見的驚恐瑟縮。
反而咧開小嘴,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帶著點小迷糊的歉意。
“叔叔!”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鳥鳴,帶著孩童特有的軟糯,“對不起呀!我的氣球飛高高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小手在身上胡亂拍打了幾下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影牙隊長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扶她,動作卻無比僵硬。
他那雙在廢土上扣動扳機、扭斷敵人脖子都穩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這樣……“鮮活”的生命。
這孩子的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清澈明亮得沒有一絲雜質,身上穿著雖然普通但乾淨整潔的小裙子,散發著淡淡的、孩童特有的奶香和……糖果的甜香?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小女孩自己爬了起來,似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歪著小腦袋,看了看眼前這個高大的、表情有些怪異的叔叔,又低頭瞅了瞅自己空著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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