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形燈籠的光暈漫過樟木箱,紅的暖、藍的靜、綠的鮮在箱裡流淌,給太婆的頂針鍍上虹邊,給舊算盤的算珠鑲上彩紋,連沉鬱的樟木都泛著虹的光澤。阿婆往燈籠裡添了撮曬乾的桂花,“這樣光裡就帶著甜,虹的影子走再遠,都能聞見家的味。”她的指尖拂過燈籠的竹骨,那是孩子們用老樟樹枝削的,骨節處纏著三色線,像給虹搭了副不會散的骨架。
我在樟木箱的銅鎖上發現片細小的樟葉,葉尖纏著半段綠布,和記憶田最高那株新苗上的綠布片屬於同塊布料。葉片的脈絡裡,還嵌著點燈籠的光暈,像被虹的影子吻過。翻出外婆的《草木誌》,果然在樟葉條目下看到批注:“葉帶線,可引虹,讓迷路的影子認得歸途。”批注旁畫著片樟葉,葉尖的線連著道虹,虹的儘頭是樟木箱。
樓下的孩子們在給燈籠做新穗子,紅綢藍緞綠布剪成細條,纏在樟果串成的繩上。穿碎花裙的小姑娘舉著穗子往燈籠上掛,“這樣虹的影子走夜路,就有穗子晃著亮。”她的辮子掃過箱蓋,辮梢的棉絮穗子沾了點燈籠的光,像顆會發光的星,和太婆老照片裡發間的銀飾一模一樣。
樟木箱的抽屜裡,新躺了張《引路燈》,是孩子們畫的虹影地圖:從記憶田到樟木箱,從樟木箱到新苗,路徑上畫滿了燈籠,紅的標“太婆的光”,藍的標“外公的光”,綠的標“我們的光”。地圖的最後畫著隻小小的手,正牽著虹的影子往家走,像幅被光浸暖的畫。
周掌櫃送來新染的“夜光布”,藍得像浸了星光,他把布鋪在箱蓋上,“我奶奶說,這種布要在虹形燈籠下晾一夜,才能染上‘引路的光’。”布料垂落的弧度,和記憶田新苗彎曲的莖脈重合,都帶著一種朝著光生長的執拗,布紋裡的微光,像撒了把不會滅的星。
王醫生帶著孩子們給燈籠測亮度,光度計的探頭對著虹的光暈,“光夠亮,能照三裡地,虹的影子走再遠,都能看見這光。”他說話時,箱裡的舊算盤忽然輕響,算珠滾動的軌跡,竟和光度計的光波圖重合,紅的藍的綠的波紋纏成一團,像群在光裡跳舞的小蛇。
月光把樟木箱照成塊會發光的玉,虹形燈籠的光暈在箱裡越淌越柔,給每件老物件都裹上虹的繈褓。太婆的頂針在光裡輕輕顫動,像在給虹的影子唱搖籃曲;舊算盤的算珠碰撞出細碎的響,像在數虹的顏色;連沉鬱的樟木都仿佛在呼吸,每口氣都帶著虹的甜香。阿婆說這叫“擁”,虹的光擁著老物件,老物件擁著新故事,才是真正的安穩。
孩子們的新穗子終於掛上燈籠,紅綢藍緞綠布在風裡輕晃,像給虹的影子係了串會唱歌的鈴鐺。穿藍校服的男孩對著燈籠喊:“虹的影子,早點回家呀!”聲音飄進箱裡,讓裡麵的樟葉輕輕晃了晃,葉尖的綠布掃過太婆的頂針,像兩個老朋友在說悄悄話。
樟木箱裡的氣息越來越豐盈,虹的甜香、樟木的沉鬱、桂花的暖、布料的棉,在空氣裡釀出種讓人安心的味,像被無數雙手焐熱的糖,一打開箱蓋就能甜到心裡。阿婆把孩子們寫的《盼歸謠》放進箱裡,紙頁上的字跡被虹的光暈浸得發軟,“虹影走千裡,燈籠照歸期,線繩牽著家,歌聲永不離。”
鎖箱時銅鎖的輕響格外溫柔,像給虹的影子道了聲“晚安”。我望著月光裡的樟木箱,虹形燈籠的光暈在箱蓋投下流動的影,忽然懂了阿婆說的“虹的影子就不會迷路”——不是路沒有岔口,是紅綢記得的牽掛在光裡鋪成路,是藍緞帶著的堅韌在線上做了標,是綠布纏著的新生在土裡紮了根,是無數雙手托舉的那點光,讓太婆的頂針、外婆的樟葉、外公的算盤、阿婆的燈籠、孩子們的穗子,都順著虹的軌跡,長成指引歸途的燈塔,讓虹的影子走再遠,都能循著光、跟著香、順著線,找到樟木箱,找到記憶田,找到永遠等著它的家。
夜風最後一次拂過窗欞時,虹形燈籠的光忽然亮了亮,像在回應遠方的虹影。箱裡的老物件在光裡輕輕起伏,像在跟著燈籠的節奏呼吸。而明天,當太陽升起,孩子們會給燈籠換根更長的穗子,讓虹的影子帶著新的歌聲出發,再循著光的方向歸來,永遠有牽掛引路,永遠有溫暖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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