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記憶田裡,新苗的葉片在晨光裡舒展,每片葉尖都舉著束光,紅綢在光裡晃成跳動的火焰,藍緞漾著像浸了星光的河,綠布貼著新葉泛著青玉般的光。穿碎花裙的小姑娘已經舉著新穗子站在田埂上,紅綢藍緞綠布編的穗子上,樟果串成的繩纏著更長的線,"線越長,虹的影子回來得越快",她的聲音脆得像晨露滴落,驚飛了樟樹上的麻雀。
阿婆往樟木箱的銅鎖上纏了圈新紅綢,"這樣虹的影子回來,一摸就知道到家了"。她的指尖撫過鎖鼻的鏽跡,那裡剛被孩子們用砂紙磨亮,露出的銅色裡,還嵌著點1953年的紅漆,和太婆嫁妝箱的鎖扣同色。忽然發現箱蓋的牡丹紋裡,新刻了個小小的"歸"字,是李伯昨天鑿的,筆畫裡填著藍顏料,和周掌櫃新染的藍布顏色一模一樣,像顆藏在時光裡的藍星。
我在樟木箱的暗格裡發現個布製的小鑰匙,是用紅綢藍緞綠布縫的,鑰匙柄纏著段舊線,和社區檔案館那本1968年的《鎖鑰記》裡畫的"記憶鑰"完全吻合。書中記載:"此鑰可開記憶之鎖,讓歸來的影子,能認出箱裡的老物件。"夾頁裡壓著張照片,太婆正用同款鑰匙打開樟木箱,箱裡的光漫出來,在地上拚出和此刻一樣的虹。
孩子們舉著新穗子往樟木箱跑,紅綢藍緞綠布在風裡掃過新苗,帶起的露水落在"歸"字上,暈開的藍像滴小小的淚,和外婆信箋上的淚痕重合,都帶著被思念浸過的軟。穿藍校服的男孩把穗子係在燈籠的竹骨上,"穗子長到能碰到記憶田,虹的影子就不會走岔路",他說話時,穗子的末端剛好掃過新苗的綠布,兩色布料纏在一起,像道流動的虹。
樟木箱的抽屜裡,新添了本《歸歌集》,最新一頁是孩子們寫的《等你歸》:"紅綢係著箱蓋角,藍緞纏著燈籠搖,綠芽舉著星光等,一等等到影子笑。"歌詞旁邊畫著隻大大的銅鎖,鎖孔裡插著布鑰匙,鑰匙的線一直連到記憶田,線的儘頭是虹的影子,正朝著樟木箱跑來。
王醫生帶著孩子們給新苗"量身高",卷尺上的紅綢刻度停在"五尺二",比上周又高了寸許。"我祖父的日記裡記著,1965年的新苗也等過虹影,那時的孩子們,也像這樣每天量身高,說苗長得越高,影子看得越遠。"他說話時,指尖劃過卷尺的藍緞邊緣,那裡繡著行小字:"每寸生長,都是句"快回來"。"
晨光把樟木箱照得透亮,箱裡的老物件在光裡輕輕顫動,像在排練歡迎的舞蹈。太婆的頂針轉著圈,舊算盤的算珠打著節拍,琉璃裡的虹光流淌著,連沉鬱的樟木都仿佛在哼著調子。阿婆把剛蒸的米糕擺在箱蓋上,"讓歸來的影子,先嘗嘗家的甜",米糕上的虹形印模,和箱裡琉璃嵌著的虹一模一樣,像把能複製光的模具。
孩子們的合唱聲漫過田埂時,樟木箱的銅鎖忽然輕響,像被什麼碰了下。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指著箱底喊:"影子!虹的影子回來了!"果然,晨光透過新穗子,在箱底投下流動的虹影,紅的暖、藍的靜、綠的鮮,正纏著太婆的頂針,像在說"我回來了"。
鎖箱時銅鎖的聲響格外輕快,像給歸來的序曲打了個明亮的結。我望著晨光裡的樟木箱,虹影在箱底和老物件相擁,忽然懂了這"歸來"的意義——不是影子回到原地,是紅綢記得的牽掛在相擁裡延續,是藍緞帶著的堅韌在線頭裡生長,是綠布纏著的新生在根須裡紮根,是無數雙手接過最初的那點光,讓太婆的鑰匙、外婆的淚痕、阿婆的米糕、孩子們的歌聲,都順著虹的軌跡,長成跨越時空的擁抱,讓每個等待的清晨,都能聽見影子說"我回來了",讓每個歸來的瞬間,都能看見家還在,歌還在,永遠溫暖的明天,還在。
阿婆往箱蓋上放了隻新做的布偶,是用虹影下的泥土和新布縫的,"讓新布偶陪著老物件,就像新影子陪著老故事"。她的聲音混著孩子們的合唱漫開來,像句溫柔的祝福。
遠處的記憶田裡,新苗還在長高,紅綢藍緞綠布在風裡飛成流動的虹,虹的影子在樟木箱裡和老物件說著悄悄話。孩子們的笑聲、米糕的甜香、合唱的歌聲,在空氣裡釀成種特彆的味道——那是歸來的味道,是等待的味道,是無數雙手托舉的人間,永遠在等,永遠在盼,永遠有溫暖的懷抱,等著每個要回家的影子,輕輕說聲:"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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