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田的新苗在晨霧裡拔節，綠莖竄得比孩子們的肩頭還高，紅綢被風扯成跳動的火焰，藍緞漾著像浸了朝露的河，綠布貼著新葉泛著青玉般的光。虹的影子在樟木箱的年輪裡輕輕舒展，和蜜罐裡的甜、虹形燈籠的餘光依偎在一起，都朝著東方的方向，像群踮腳張望的孩子，睫毛上還沾著夜的露珠。
阿婆往樟木箱的銅環上係了串樟果鈴鐺，紅綢藍緞綠布各纏了隻，“等太陽出來，鈴鐺會第一個唱歡迎歌”。她的指尖拂過鈴鐺的銅麵，那是孩子們用老樟樹枝上的銅鏽磨亮的，光裡還嵌著點1954年的紅漆，和太婆嫁妝箱的銅環同色。忽然發現最外層的年輪裡，新鑽了根細小的根須，纏著綠布，像從記憶田伸來的小手，正悄悄夠著箱裡的蜜。
我在樟木箱的暗格裡發現個布製的小太陽，是用紅綢縫的，裡麵裹著棉花和薄荷，和社區老幼兒園那批“朝陽玩具”屬於同批。布太陽的背後寫著：“太陽會老，但暖能順著線鑽進新苗的根須。”字跡旁邊畫著顆發芽的太陽，根須纏著三色線，線的末端是樟木箱，像棵長在時光裡的向陽花，永遠朝著東方。
孩子們舉著“接陽盤”在田埂上奔跑，竹盤的邊緣纏著三色布，穿藍校服的男孩對著東方喊：“把新甜新暖新希望都接住！”聲音撞在樟木箱上，讓裡麵的樟果鈴鐺輕輕顫動，“叮鈴鈴”的聲響混著蜜的甜香，像在給太陽鋪紅毯。他發間彆著的藍緞花，蹭在箱蓋的牡丹紋上，花瓣上的露珠立刻吸了些東方的微光，像顆藏在發間的啟明星。
樟木箱的抽屜裡，新添了本《結果記》，記錄著等待結出的果：紅綢的等待結出“暖果”，藍緞的等待結出“潤果”，綠布的等待結出“鮮果”，每個果裡都畫著對應的場景——暖果裡是太婆的頂針，潤果裡是外婆的算盤，鮮果裡是他們的接陽盤，像座被希望堆高的果塔。
王醫生帶著孩子們給新苗“喂朝陽”，用小刷子蘸著蜜水，輕輕刷在纏著紅綢的苗莖上，“讓新苗也嘗嘗等待的甜”。他說話時，東方的微光忽然亮了亮，新苗的葉片立刻舒展，葉尖的紅綢晃得更歡了，把陽光的味道也送了過來，和箱裡的甜纏成一團，像塊甜裡帶鮮的麥芽糖，正被朝陽慢慢焐化。
晨光爬上箱蓋時，東方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紅綢藍緞綠布在風裡飛成流動的虹，虹的影子在樟木箱的年輪裡輕輕呼吸，和蜜、和光一起屏住呼吸。穿碎花裙的小姑娘忽然指著東方喊：“太陽出來了！”果然，一輪紅日正掙脫雲層，第一縷光像根金線，先吻了樟木箱的銅鎖，再纏上記憶田的紅綢，最後落進箱裡的蜜壇，“咕嘟”一聲，像顆甜果掉進了糖罐。
樟木箱裡的氣息瞬間沸騰起來。虹影在光裡流動得更歡，蜜的甜香混著陽光的暖，太婆的頂針泛著金光，根須纏著綠布喝飽了蜜，樟果鈴鐺唱得更響了。阿婆往箱裡撒了把新收的向日葵籽，“讓希望也能生根發芽”，籽落進年輪的聲響，和記憶田新苗拔節的聲音完全同步，像兩支終於合流的歌。
孩子們舉著接陽盤跑進來，盤裡的陽光在虹影裡輕輕顫動，“我們把新甜新暖新希望都接來了！”穿藍校服的男孩把盤裡的光倒進蜜壇，虹的影子立刻亮了亮，在光裡結出顆大大的甜果，紅的藍的綠的分不清邊界，像被無數雙手捧住的希望。
鎖箱時銅鎖的輕響格外輕快，像給這場等待畫了個圓滿的句號。我望著晨光裡的樟木箱，虹影在年輪裡歡快地流動，忽然懂了這“每個明天都更值得等待”的深意——不是等待有多苦，是紅綢記得的牽掛在等待裡發酵，是藍緞帶著的堅韌在等待裡沉澱，是綠布纏著的新生在等待裡紮根，是無數雙手接過最初的那點光，讓太婆的布太陽、外婆的便簽、阿婆的鈴鐺、孩子們的接陽盤，都順著朝陽的方向，長成時光裡的向陽花，永遠朝著東方，永遠結出更甜的果。
阿婆往箱蓋上擺了隻新做的布鳥，是用紅綢藍緞綠布縫的，翅膀上沾著點朝陽的光，“讓它給明天的太陽帶路，早點把新的甜暖希望送過來”。她的聲音混著蜜香和陽光的暖漫開來，像句裹著希望的祝福。
遠處的記憶田裡，新苗在朝陽裡越長越高，紅綢藍緞綠布在風裡飛成更豔的虹。虹的影子在樟木箱的年輪裡歡快地呼吸，和更稠的蜜、更暖的光一起，望著東方升起的太陽。這場等待結出的甜果，正順著紅綢鑽進新苗的根須，順著藍緞融進孩子們的歌聲，順著綠布纏進樟木箱的年輪，讓每個明天，都真的比今天更值得等待，更值得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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