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朝燈的光在阿婆指尖下亮得更熾,紅綢燈麵映著樟木箱的年輪,把每道紋路都染成暖金,像給歲月長歌燙了道金邊。燈穗的藍緞隨著風輕輕掃過箱蓋,帶起的麥香混著蜜的甜,在空氣裡織成張無形的網,網住了虹影的流動、新苗的呼吸、孩子們的期盼,像把等待的暖都收進了光裡。
阿婆往燈座下墊了塊新納的鞋墊,紅綢做的底,藍緞繡的雲,綠布綴的星,“讓朝陽踩著軟和的路來,長歌才跑得穩”。她用銀簪把鞋墊的邊角壓實,簪頭的光落在星子繡片上——那是用蕎麥殼填的,立刻反射出燈影的晃動,像顆會眨眼的星,和太婆老布鞋裡的鞋墊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墊穩時光的實。忽然發現鞋墊的雲紋裡,藏著張孩子們畫的“接朝圖”,紅綢畫的朝陽踩著虹影的橋,橋的兩端分彆係著樟木箱和記憶田,橋下的水流裡漂著無數個“甜章”,像串被歲月托著的糖。
我在樟木箱的銅鎖鑰匙孔裡,發現了些細碎的蕎麥殼,和燈座下的銅色。翻出外婆的《踏路記》,果然在鞋墊條目下看到批注:“殼入孔,可讓老物件記得路的軟”。批注旁畫著雙鞋,鞋底繡著虹影,鞋幫纏著三色布,鞋尖朝著東方,鞋跟上標著“穩”,鞋頭標著“遠”,像雙被等待焐熱的鞋,等著朝陽來穿。
孩子們舉著“接陽鼓”在田埂上待命,鼓麵是用三色布繃的,穿藍校服的男孩握著鼓槌對準東方,“朝陽一到就敲,讓長歌的新篇響起來!”鼓槌輕碰鼓麵的悶響撞在樟木箱上,讓裡麵的鞋墊輕輕顫動,蕎麥殼滾動的聲響混著麥香,像在給接陽鼓調音調。他袖口沾著的燈油,蹭在箱蓋的候朝燈上,油漬裡的光立刻被虹影吸收,在燈麵上暈出朵小小的虹,像塊被光浸亮的斑,和外公年輕時馬燈上的油漬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照亮前路的亮。
樟木箱的抽屜裡,新添了本《接朝錄》,記錄著等待的尾聲:紅頁記“虹影橋的弧度”,畫著道越來越彎的線;藍頁記“燈影的長度”,標著串越來越短的數;綠頁記“新苗的站姿”,描著片越來越挺的葉,最新一頁貼著張孩子們剪的布朝陽,朝陽的光裡剪了三個洞,正好露出樟木箱、新苗、虹影,像幅被期待鏤空的畫。
王醫生帶著孩子們給虹影“聽橋音”,用聽診器貼著纏著紅綢的新苗莖,“根須在哼橋的調,布片在唱接的詞,燈影的晃動是催場的鑼”。他說話時,東方的魚肚白已染成淡粉,新苗的葉片突然集體舒展,葉尖的紅綢藍緞綠布同時揚起,把虹影的橋撐得更寬,燈穗的擺動與新苗的律動完全同步,像場被默契編排的舞,等著主角登場。
周掌櫃送來新染的“踏紅布”,紅得像朝陽的臉,藍得像虹影的橋,綠得像新苗的衣,他把布輕輕鋪在虹影經過的路上,“我奶奶說,好布要接住朝陽的第一腳才算圓滿,你看這布,已經在發亮了”。果然,布料的邊緣正泛著細碎的金芒,和樟木箱裡虹影的流動完全同步,像塊被光與虹織成的毯,要給朝陽的第一步鋪層暖。
當東方的第一縷金輝吻上虹影橋時,孩子們的鼓槌同時落下,“咚咚鏘”的鼓聲震得樟木箱嗡嗡作響,候朝燈的燈芯猛地跳了跳,把最後的光都潑在虹影上,橋身瞬間亮得灼眼。阿婆掀開樟木箱的蓋,裡麵的蜜、光、餘音、香順著虹影往上湧,和新苗的青、孩子們的笑、朝陽的暖混在一起,像鍋剛燒開的甜湯,咕嘟咕嘟冒著幸福的泡。
鎖箱時銅鎖的輕響被鼓聲淹沒,像給這場迎接唱了個低調的喏。我望著晨光裡的樟木箱,虹影橋正在朝陽的光裡慢慢融化,化作金雨落在新苗上,落在樟木箱上,落在孩子們的笑臉上。阿婆把接陽鼓往箱邊一靠,“朝陽接了棒,長歌就接著唱”,她的聲音混著鼓點漫向遠方,像句剛起頭的副歌,隨著虹影的餘韻、新苗的拔節、朝陽的升高,漫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裡,讓每個新升起的朝陽,都能把長歌唱得更甜,更長。
喜歡幽穀怨靈請大家收藏:()幽穀怨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