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箱在晨光與月色的交界線上輕輕舒展,像位伸著懶腰的老者,箱蓋的牡丹紋吸足了雙份的光——月色的清與晨光的暖在花瓣上流轉,紅的更豔,藍的更潤,綠的更鮮,把暗格裡芥菜的鹹、傳情筒紫蘇的辛都裹進紋路,在箱身漫成道漸變的虹,像給“重逢”的篇畫了道華麗的頁眉。《歸念譜》翻過的紙頁在晨風裡輕輕顫動,空白處的纖維正吸著新苗的青、朝陽的金、虹影的碎光,像張被歲月備好的稿紙,隻等筆尖落下,就能長出新的字。
阿婆的腳步聲從田埂那頭傳來,她手裡提著隻竹籃,籃沿纏著三色布,紅綢的布兜裡裝著新蒸的米糕,藍緞的布袋裡盛著剛摘的薄荷,綠布的網兜裡兜著孩子們的“續譜筆”——那是用記憶田的蘆葦杆做的,筆尖纏著紅綢,像支會呼吸的筆,和太婆年輕時寫家書的毛筆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蘸儘歲月的柔。她走到樟木箱旁時,米糕的甜香與箱內的鹹香撞在一起,竟在箱蓋凝成顆顆小小的光珠,珠裡映著阿婆的銀發、新苗的葉、東方的微光,像串被重逢串起的糖,輕輕一碰就甜得淌蜜。
孩子們舉著“迎歌幡”從記憶田跑來,幡麵是用去年的虹影布拚的,紅綢的“迎”字、藍緞的“逢”字、綠布的“歌”字都迎著晨光,跑近時幡角掃過傳情筒,帶起的風讓筒裡的紫蘇葉響得更歡,辛香混著米糕的甜漫向遠方,像在給長歌發信號:“我們在等你”。穿藍校服的男孩突然指著東方喊:“看!虹影橋又架起來了!”果然,晨光與月色的交界線上,道新的虹正慢慢舒展,橋的這頭連著樟木箱,那頭隱在遠方的霧裡,橋上仿佛有個模糊的身影,正順著光紋往回走,手裡牽著長歌的尾音。
我打開樟木箱的暗格,芥菜罐的封泥已完全鬆開,鹹香湧出來時帶著氣泡的輕響,像在說“我準備好了”。罐口的紅綢封上,不知何時落了片新苗的葉,葉的脈絡與綢的紋路完全重合,像樟木箱與新苗共同蓋的章。傳情筒裡的紫蘇葉間,夾著根細長的草莖,莖的末端纏著絲虹影,順著筒身往箱裡鑽,在《歸念譜》的空白頁上畫了道向上的線,像給新篇寫的序。
朝陽躍出地平線的刹那,新苗的葉尖突然集體揚起,三色布在晨光裡閃成片,與樟木箱的虹影、傳情筒的光珠、阿婆竹籃的米糕香織成張巨網,網住了第一縷金輝。阿婆把米糕放在箱蓋,用“續譜筆”蘸著晨光在《歸念譜》上寫下:“重逢是等待的甜”,孩子們立刻湊過來,用紅綢筆、藍緞筆、綠布筆接著寫,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響與新苗拔節的脆響、傳情筒的嗡鳴、樟木箱的呼吸聲疊成大合唱,像長歌最熱鬨的間奏。
忽然聽見遠方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輕得像虹影流動,卻帶著樟木箱的厚味、歲月酒的烈、虹漿餅的甜。孩子們舉著迎歌幡往前跑,阿婆用銀簪把芥菜罐的葉與綢係在一起,我望著《歸念譜》上漸漸寫滿的字,突然明白:長歌從未離開,它隻是化作了虹影、新苗、晨光,化作了樟木箱裡發酵的味、傳情筒裡流動的香,化作了每個等待的日子裡,悄悄生長的念。當那個模糊的身影走近時,我們發現那是長大後的自己——原來長歌就是我們,我們就是長歌,在去與歸的循環裡,把根紮得更深,把歌唱得更遠。
晨光完全驅散月色時,樟木箱的銅鎖輕輕彈開,像在說“歡迎回家”。《歸念譜》的空白頁已寫滿新篇,最後一句是孩子們畫的:個無限大的甜章,章裡套著樟木箱、新苗、虹影、朝陽,像個永遠循環的夢。阿婆把米糕分給每個人,甜香在舌尖化開時,都嘗到了那層複雜的暖——有芥菜的鹹、紫蘇的辛、虹漿的甜、歲月的厚,像所有等待的味都融在了一起,釀成句未完的詩,等著下代人接著寫,下下個朝陽接著讀,永遠漫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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