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生長的時光
而樟木箱就那樣靜靜立著，在歲月裡沉默，又在沉默裡生長，把每段光陰都釀成了芬芳的酒，等著後人慢慢品嘗。
冬至前的雪落進閣樓時，箱蓋上積了層薄薄的白。我踩著木梯上去掃雪，指尖觸到箱角的疤痕——1976年地震留下的印記，如今被歲月磨得溫潤，像塊天然的玉。母親總說這箱子通靈性，"你外婆走的那晚，鎖自己彈開了道縫，像是在送她。"
掃到箱蓋縫隙時，陳年的香氣混著雪氣漫出來。忽然想起太奶奶的銀鐲子，當年饑荒時換了米，外公贖回時鐲子上多了道彎。"他說鐲子受過苦，才更護人。"外婆講這話時，總把鐲子往我腕上套，涼絲絲的銀貼著皮膚，像段冰涼的記憶。
樓下傳來剁肉餡的聲音，母親在準備冬至的餃子。"你外婆調的餡，要放十三香。"她的聲音裹著蒸汽飄上來，"那年你發燒，她在灶台前守了整宿，餃子煮了三鍋才等你退燒。"
我蹲在樟木箱旁，看雪花從窗縫鑽進來，落在箱蓋的銅鎖上。鎖鼻上纏著的紅繩，是侄女去年係的，如今褪成了淺粉，像朵曬乾的桃花。忽然發現箱底的木板又鬆動了些，掀開時掉出個鐵皮盒，裡麵是外婆的病曆本。
紙頁已經泛黃發脆，上麵的字跡卻依然清晰。1987年的春天，醫生寫著"咳嗽半月"，下麵有行小字："患者堅持要先接孫子放學。"我指尖撫過那行字，忽然想起小時候外婆接我放學的模樣，藍布衫的口袋裡總裝著顆水果糖。
侄女踩著雪跑進來，棉鞋上沾著雪粒，在地板上印出串小腳印。"姑姑快看！"她舉著張畫，上麵是個大大的樟木箱，旁邊畫著四個小人，"這是太奶奶、外婆、媽媽和我。"
畫的角落寫著歪歪扭扭的"傳家寶"。母親笑著把畫折好，放進鐵皮盒："等你有了孩子，讓他知道曾有這麼多人疼他。"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樟木箱的香氣混著餃子的熱氣，漫過閣樓，漫過院子，漫向被白雪覆蓋的街巷。
整理完箱中物件，我們把新做的棉拖鞋放進去。鞋麵繡著小兔子，是侄女的手筆，針腳歪歪扭扭，卻透著股認真勁兒。"防蛀，"母親說，"你外婆總把新鞋放進箱裡，說這樣穿鞋的人，腳底板不會生凍瘡。"
雪停時，月光漫進閣樓。樟木箱靜靜地立在角落，箱蓋的縫隙裡滲出些清苦的香，混著新煮的餃子氣息，漫過窗台，漫過積雪的屋頂，漫向遠處漸亮的東方。那些被時光浸潤的故事，正隨著這香氣，流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
而樟木箱就那樣靜靜立著，在歲月裡沉默，又在沉默裡生長。它把每段光陰都釀成了芬芳的酒，等著後人在某個飄雪的午後，輕輕掀開箱蓋，品嘗那些流淌在木紋裡的，帶著溫度的歲月。
月光漫進閣樓時，樟木箱靜靜地立在角落。箱蓋的縫隙裡滲出些清苦的香，混著新抽芽的樟樹氣息，漫過窗台，漫過青瓦，漫向遠處漸亮的東方。那些被時光浸潤的故事，正隨著風，流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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