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樹"的影子在晨光裡舒展,藤架的輪廓在地上織成細密的網,像給春天搭了個透光的棚。女兒蹲在棚下數紅芽的葉片,小手在泥土上畫著圈,紅漆在地上暈開的痕跡,恰好接住藤架漏下的光斑,像給太爺爺的春天鑲了圈金邊。"你看這影子多結實,"她舉著片沾著露水的葉,"風再大也吹不散,就像太爺爺的花,總在清晨的夢裡等著我。"
社區的"春影檔案"收集了許多溫暖的瞬間:張奶奶坐在影棚下繡紅繩,陽光透過藤架落在她的白發上,像撒了層糖霜;賣糖畫的老人在影棚裡支起銅模,糖液在鐵板上淌出的紅痕,與地上的影棚紋路重合;那個失去爺爺的小男孩,把自己刻的木牌掛在藤架最低處,說要"讓爺爺的春影能摸到我的手"。女兒把這些照片貼在"光河報"上,標題是《影棚裡的春天不會老》,旁邊配著祖父漆刷的照片,竹柄的影子在報紙上拉得很長,像在給每個故事係紅繩。
小滿的雨絲斜斜織進影棚,紅芽的葉片上滾著水珠,倒映著藤架的影子,像把微型的傘。父親帶著孩子們往影棚的支柱上刷紅漆,女兒的小漆刷在竹柱上畫小太陽:"給太爺爺的影棚加層暖,"她的鼻尖沾著漆,"這樣雨天裡,紅痕的春也能曬到光。"那個癡呆的老爺爺突然指著竹柱上的紅痕笑,說這紋路像極了祖父當年種的絲瓜藤,"他總在藤架下教我認星,說最亮的那顆星,影子落在地上,就是家的方向。"
表妹的孩子開始學說話,最先會說的詞除了"甜",就是"影"。他指著影棚裡的光斑喊"太爺爺",看見地上的紅痕會拍手,連吃草莓都要先往藤架的影子上蹭——那影子的形狀,竟和祖父漆刷的"李"字刻痕有七分像。"這孩子怕是踩著春影來的,"表妹發來視頻,鏡頭裡小家夥舉著紅色蠟筆,在影棚的地上畫歪歪扭扭的線,說這是"給太爺爺的路"。那些線條繞著紅芽打轉,最終都指向影棚中央的老漆刷,像無數條春影在往家的方向聚。
盛夏的影棚裡結滿了葡萄,青紫色的果實垂在紅痕木牌旁,影棚的地上落滿了紅芽的葉,踩上去沙沙響,像太爺爺在說悄悄話。社區的人在影棚裡辦"春影宴",用青瓷碗盛著葡萄羹,銅模壓著紅豆沙,祖父的漆刷被當作"春勺",輪流給每個人的碗裡添甜。那個快遞員學員帶來了南方的荔枝,說要"讓南北方的春在影棚裡碰頭"。父親咬著荔枝笑,汁水沾在嘴角,像影棚裡的紅痕融成了蜜:"你爺爺總說,春影是會串門的,能順著風,把甜帶到每個想念的屋簷下。"
暴雨衝垮了影棚的一角,藤架的影子散了又聚,像群不肯離去的蝴蝶。父親帶著大家搶修時,女兒在倒塌的竹柱旁發現了顆發芽的"想家樹"果實——它被影棚的紅痕滋養著,根係纏著片紅漆屑,竟在石縫裡長出了淡紅的芽。"太爺爺的春在自己搭棚呢,"她把果實移到新藤架下,"就像媽媽說的,隻要心裡有暖,再破的影棚也能護住春天。"那個小男孩把自己的木牌插在果實旁,紅漆在雨裡亮得像顆跳動的心臟,"這樣爺爺的春影,就能陪著太爺爺的春一起長。"
我抱著熟睡的女兒往回走時,她的掌心還攥著顆青葡萄。影棚的藤架在暮色裡泛著墨綠,紅芽已經長得半人高,葉片的紅紋在晚風裡輕輕晃,像給影棚係了串流動的紅繩。父親腰間的漆刷輕輕叩擊著,竹柄的包漿在夜色裡泛著溫潤的光,"李"字的刻痕裡,新紅舊紅融成的膏體沾著片葡萄葉,像給春影的故事夾了片書簽。
女兒在夢裡突然笑出聲,小手指在我掌心畫著圈,像在描摹影棚裡的春影。我望著遠處影棚的輪廓突然懂得,所謂永不褪色的春,從不是刻意的挽留,而是這些影棚裡的生長——是紅芽頂破泥土的倔強,是藤架纏繞歲月的溫柔,是孩子兜兜裡藏著的甜,帶著影棚的暖,裹著紅痕的香。它們像"想家樹"的影子搭成的棚,看似單薄,卻能護住每代人的春天,在每個等待的清晨輕輕說:彆怕,太爺爺的春天從未走遠,它長在紅芽裡,纏在藤架上,藏在你兜兜的甜裡,像影棚裡的光,永遠亮著,等你回頭時,就能看見。
夜風拂過影棚的藤葉,果實的影子在地上晃成串,像給每個找春的人,都掛了盞不會滅的燈。遠處的光河在夜色裡流淌,水麵映著影棚的輪廓,像給春影的故事,鋪了條永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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