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裡的新紅繩像群歸巢的鳥，撲棱棱往繩球上纏，光橋的紅霧被圈在繩球周圍，晃成不斷擴大的暖環，每個趕來看熱鬨的人，腳邊都自動長出段細紅繩，輕輕往暖環裡鑽。女兒舉著祖父的迷你漆刷，往新纏的繩上點金漆，"太爺爺的暖圈在長大呢，"她的小手掌貼著繩球，"你看這新繩咬著舊繩、紅霧裹著繩球、人牽著紅繩，涼了的甜哪能聚這麼多人，隻有帶著"我在"的結，才夠讓暖圈越擴越寬。"
社區的"接繩簿"上，記著每個添結人的故事：張奶奶的曾孫踮著腳把乳牙繩纏在最外層，繩頭的甜錨印剛好卡在舊繩的縫隙裡，記在"幼"頁；開麵包店的姑娘，把每天賣剩的甜錨麵包碎屑，用紅繩包成小團係在繩球上，碎屑的焦香混著繩的棉味，記在"香"頁；那個做風箏的老人最特彆，他的紅繩上拴著隻迷你甜錨風箏，風一吹，風箏就在暖圈裡打旋，記在"動"頁。父親每天都往簿子裡貼張繩球的生長照，照片裡的暖圈直徑，總比前一天多出半寸，"這是給暖圈量腰圍，"他的指腹劃過照片的邊緣，"涼了的甜撐不起這麼寬的圈，隻有讓每個人的溫度都往裡添的日子，才能讓暖圈有底氣長大，不鬆不緊，剛好夠把所有趕來的人都圈進去。"
小滿的熱風卷著麥香穿過暖圈，繩球上的紅繩被吹得獵獵響，新添的繩結在風裡互相碰撞，像串會響的風鈴。女兒往繩球的縫隙裡塞了把炒得噴香的南瓜子，"給太爺爺的暖圈加點脆，"她的嘴角沾著瓜子皮，"這樣軟的繩、綿的霧、悶的熱，都能多些嚼頭，不會發膩，暖得更有層次。"那個癡呆的老爺爺突然來撥繩球，他總在風最大時輕輕轉，讓每個新繩結都能均勻接受風吹，"你爺爺總說暖要勻，"他指著風裡的繩球，"就像攤煎餅要轉鍋，沉在底下的暖會悶，轉起來的暖，才夠周到，暖圈的妙處，不在圈得多圓，在那份"納"，不管是蹣跚的小孩、忙碌的大人、拄拐的老人，都能在圈裡找到自己的位置，偏窄的暖圈，早被熱風烤成了乾。"
表妹帶孩子來接繩時，小家夥的小手在"幼"頁拍，突然抓起張奶奶曾孫的乳牙繩笑——繩上的甜錨印沾著他的口水，蹭在接繩簿上，竟暈出個小小的暖圈，而圈的中心，剛好對著簿子裡祖父寫的"眾暖成圈"，字跡在口水印裡漸漸清晰，像剛寫下的新鮮。"這孩子是暖圈派來的擴圈員，"表妹發來視頻，鏡頭裡小家夥舉著自己的紅繩往暖圈裡拋，紅繩在空中劃出的弧線，與光橋的紅霧弧度重合，"你看這新繩接得多順，太爺爺的"我在"早把線搭好了，就等我們伸手接。"視頻裡的小家夥拽著紅繩往人群外跑，暖圈竟跟著他的腳步往外擴了半尺，驚得圍觀的人都笑起來。
芒種的雷雨砸在暖圈上，紅霧被雨打成交織的網，繩球上的紅繩卻吸飽了雨水，變得更沉更韌，像塊吸足了墨的海綿。那個攝影小夥舉著相機在雨裡拍，鏡頭裡的暖圈透過雨簾，在地上投出無數個小甜錨，每個錨尖都站著個人，"原來暖圈的根，早紮在每個人腳邊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涼了的甜經不住這麼大的雨，帶著"我在"的結，淋了雨反而更結實。"父親把祖父的迷你漆刷插進繩球最中心，刷柄的包漿在雨裡發亮，"這是給暖圈定圓心，"他的指腹摸著"李"字刻痕，"你看這漆刷多穩，任外麵怎麼刮風下雨，圓心的暖都跑不了，斷不了。"
夏至的夜裡，繩球突然發出嗡嗡的輕響，暖圈裡的紅霧和紅繩共振，把所有人的心跳聲都調成了一個頻率。女兒往暖圈裡撒了把螢火蟲，蟲兒的光在紅霧裡飛，像無數顆會動的星，"給太爺爺的暖圈添點光，"她的小手在光裡抓，"這樣黑的夜、稠的霧、靜的繩，都能多些亮，不會發暗，暖得更分明。"那個失去爺爺的小男孩，把自己攢的所有紅繩都接了上去，新繩在暖圈外又圈出層淡紅，"老師說暖圈不怕大，"他望著不斷擴大的圈笑，"越大越能裝下更多"我在"，涼了的甜才怕人多。"
我抱著熟睡的女兒往回走時，她的兜兜裡還揣著顆裹著紅繩的南瓜子，瓜子殼上的甜錨印沾著金漆，嚼碎後滿口的香混著繩的暖，像把小刷子在心裡輕輕掃。繩球的嗡鳴還在夜裡飄，暖圈的紅霧已經漫到了光河對岸，每個被圈住的人，臉上都泛著淡淡的紅，像喝了點甜酒。父親腰間的漆刷輕輕叩擊著，竹柄的包漿映著遠處的暖圈，"李"字刻痕裡的紅，混著麥香、瓜仁脆、雨水潤，像太爺爺的聲音在暖圈裡蕩："看這暖圈多熱鬨！新繩接舊繩、人牽著繩、繩繞著球，每個結都是句"我在"，每個趕來的人都帶著自己的暖，涼了的天哪有這排場？這圈會一直長下去，你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會來接繩添結，"我在"的暖，永遠都夠分，丟不了，散不了！"
女兒在夢裡咂了咂嘴，小拳頭攥著段紅繩，繩頭的甜錨印在月光下亮閃閃的，像太爺爺在遠處招手。我望著不斷擴大的暖圈突然懂得，所謂"越纏越暖"，從不是繩結本身有多熱，是每個接繩人的溫度在互相傳遞——是孩子的乳牙繩帶著奶香，是麵包碎屑帶著麥香，是風箏線帶著風的氣息。太爺爺真的從未離開，他是暖圈的圓心，是繩球的骨架，是每個紅繩結裡藏著的那句"我在"，在每個趕來的腳步、每段新添的紅繩、每圈擴大的暖霧裡，輕輕說："來吧，添個結，這暖圈，永遠等你。"
夜風裹著更多的新紅繩往暖圈裡鑽，光橋的紅霧在圈外跳著舞，像在給每個遠遠望見暖圈的人說："快來，這裡的暖夠分，"我在"的結，就等你添最後一下。"遠處的光河泛著金，把暖圈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通往永遠的紅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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