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晾完最後一件襯衫時,巷口的路燈亮了。橘黃色的光落在老周的鋪子裡,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正歪歪扭扭地趴在貼滿星星貼紙的收音機上。
“你說說今天多熱鬨,”老周的聲音透過半開的窗戶飄出來,帶著點笑意,“囡囡包的包子裡塞了星星貼紙,咬開的時候糖汁濺了我一臉。”他對著收音機頓了頓,像是在等回應,“跟你當年包的紅糖包子一樣,總愛搞這些小花樣。”
女兒攥著塊沒吃完的槐花糕跑過去,趴在鋪子門口的小板凳上聽。老周看見她,趕緊把收音機往旁邊挪了挪,騰出地方讓孩子坐:“來,跟你奶奶說說話,她最愛聽你聲音。”女兒把槐花糕往收音機前湊了湊:“奶奶,這是我和媽媽做的,甜著呢。”
林晚秋端著碗綠豆湯走過去時,正聽見老周在說修自行車的事。“今天給晚秋的電動車換了個新鈴鐺,”他用手指敲著收音機側麵,“叮鈴鈴的,跟你當年陪我趕集時買的那個一樣響。”綠豆湯放在桌上時,碗底的涼意透過木桌傳過去,老周這才回過神,嘿嘿笑了兩聲,“跟你嘮叨慣了,讓晚秋見笑了。”
“周叔說的哪裡話。”林晚秋往他碗裡加了勺蜂蜜,“我媽也總對著我爸的照片說話,說出來心裡痛快。”她瞥見收音機上的新貼紙,是片壓平的三葉草,邊緣用透明膠帶仔細粘過,“這是囡囡今天在槐樹下撿的,說能帶來好運。”
老周摸著三葉草貼紙,忽然從抽屜裡翻出個鐵盒子,裡麵裝著些舊物件:褪色的手帕、磨圓的銅扣、還有半塊用玻璃紙包著的糖。“這都是你嬸子留下的,”他拿起手帕給林晚秋看,邊角繡著朵小小的槐花,“當年她總說,日子再難,也得像槐花一樣,該香的時候就得香。”
女兒趴在桌上,用彩筆給收音機畫胡子:“這樣就像周爺爺了。”老周假裝生氣地瞪她,眼角的皺紋卻堆得更密了:“等你小弟弟來了,讓他也畫,咱們收音機就成大花臉了。”他忽然想起什麼,往女兒兜裡塞了個小布偶,是用舊毛線勾的小兔子,“你嬸子勾的,當年想給兒子玩,沒來得及。”
夜色漸濃時,收音機裡的評劇換了段《西廂記》。老周跟著哼了兩句,調子有些跑,卻聽得格外認真。林晚秋收拾碗碟時,看見他正把今天孩子們掉落的星星貼紙,一片一片粘在收音機背麵,像在補綴一片星空。
“晚秋,”老周忽然開口,聲音有些低,“等我走了,這收音機就留給囡囡吧。”他摸著那些新舊不一的貼紙,“上麵有她的念想,也有我的。”女兒抱著布偶兔子抬頭:“周爺爺不會走,要跟我們一起看槐樹長到屋頂高。”
老周笑著揉了揉孩子的頭發,沒再說話。巷口的風穿過槐樹,帶著遠處的蟲鳴,和收音機裡的唱腔纏在一起。林晚秋看著那台在暮色裡泛著微光的收音機,忽然覺得,有些牽掛從不需要說破,就像這些貼在機身上的細碎物件,無聲無息,卻早已把歲月裡的溫暖,都釀成了化不開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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