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合上日記本時,封麵的銀杏葉標本輕輕響了一聲。那是老周去年秋天撿的,說“夾在本子裡,翻頁時能聞到秋天的味”。女兒趴在桌邊,用彩筆給日記本畫了圈花邊,每個花瓣裡都寫著“周”字:“這樣周爺爺就知道,這是給他的回信。”
王大爺拎著袋新采的蒲公英來串門,說是給囡囡煮水喝。“老周在夢裡跟我說,這陣子孩子容易上火,”他往搪瓷碗裡倒熱水,“他還說,日記本彆總鎖著,得多翻翻看,字會長腿跑出來的。”碗底的花紋磨得模糊,林晚秋卻認得——這是老周以前用的碗,去年他說“放在你家,盛蒲公英水正好”。
入夏後的暴雨衝垮了槐樹下的小籬笆。林晚秋看著歪倒的竹片發愁,女兒突然從日記本裡翻出張照片:“媽媽你看,周爺爺修籬笆時是這樣的!”照片上的老周正往竹片上纏鐵絲,嘴角沾著片槐花瓣。照著照片的樣子,娘倆居然把籬笆扶正了,女兒拍著手笑:“周爺爺的照片會教我們乾活呢!”
社區組織“故事分享會”時,女兒捧著日記本站在台上。她指著那兩片槐花說:“這是周爺爺寫的信,去年的那片說‘要好好吃飯’,今年的這片說‘新苗長高了’。”台下有個老奶奶抹著眼淚說:“我家老頭子也愛藏東西,去年在他的煙盒裡,發現張我年輕時的照片。”林晚秋看著老人手裡的照片,忽然明白老周藏的不是槐花,是舍不得說出口的惦念。
七夕那天,女兒把日記本放在槐樹下,說是“讓牛郎織女給周爺爺捎信”。她往本子上放了顆星星糖:“這是回信的郵票。”夜裡去收本子時,發現上麵落了隻螢火蟲,正趴在槐花標本上發光。“是周爺爺的回信到了,”孩子小心翼翼地把螢火蟲放進玻璃瓶,“它帶著星星的光呢。”
老周的兒子帶著孫子來探親,小家夥一進門就往日記本前跑。“我爸說這是爺爺的秘密基地,”他從兜裡掏出片楓葉,“這是我給爺爺的信,上麵有我的牙印。”兩個孩子把楓葉夾進日記本,和槐花並排擺著,像兩封跨越山水的信。林晚秋看著他們認真的模樣,忽然發現孩子的袖口沾著金粉,和星星貼紙上的一模一樣。
秋分那天,日記本裡的槐花標本突然掉了頁。女兒撿起來時,發現背麵有行小字,是老周的筆跡:“囡囡要好好長大,像槐花一樣,在哪兒都能開花。”字寫得極輕,像是怕被人發現,林晚秋摸著那行字,忽然想起去年曬毛衣時,老周確實在旁邊翻看過這本日記,當時還說“字寫得比我強”。
第一場雪落時,女兒給日記本套了個布套,是用老周的毛衣袖子改的。“這樣周爺爺的信就不會冷了,”她往布套上繡了顆星星,針腳歪歪扭扭,卻看得出來很用心,“老師說刺繡能鎖住溫暖。”林晚秋看著布套上的星星,忽然想起老周說過“真正的暖,是藏在心裡的,凍不著”。
開春整理箱子時,林晚秋把日記本放在最上層,讓它能曬到陽光。女兒往本子裡夾了片新采的槐花,湊成了三片:“今年的信到了,周爺爺肯定在說‘新苗快開花了’。”風吹過窗台上的收音機,評劇的調子混著槐花香飄進來,落在日記本上,像誰在輕輕翻頁,讀著那些藏在歲月裡的、帶著甜味的信。
她忽然懂得,有些告彆不是終點。就像這年年更新的槐花標本,像這越寫越厚的日記本,像老周留在每個尋常日子裡的暖,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回來——或許是片突然出現的乾花,或許是句藏在筆跡裡的叮囑,或許隻是風吹過槐樹時,那聲像極了他的、帶著笑意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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