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守著的那片光影,像顆被時光精心擦亮的螺絲帽,永遠帶著層溫潤的光。他不怎麼挪動,多數時候就那麼半蹲在槐花縫隙裡,手裡的螺絲刀柄被摩挲得發亮,木頭上的紋路裡,嵌著地球的土、月球的塵、外星的微光,像把裝著全宇宙故事的鑰匙。
他看著人類的“螺絲學校”開學了,孩子們第一課學的不是機械原理,是“如何給螺絲起個名字”。老師說:“周爺爺的螺絲都有脾氣,你得記住它,它才肯跟你好好合作。”有個孩子給手裡的螺絲起名“小槐花”,後來這顆螺絲真的幫他修好的舊鬨鐘,鐘擺擺動的節奏,竟像槐樹葉的沙沙聲。老周看著這幕,螺絲刀在掌心轉了轉,像在說“這孩子,懂螺絲的心”。
機器人的“周程序”有了新功能——“記憶潤滑”。當機器人遇到重複的維修任務,會自動調出第一次完成時的手感數據,“像周爺爺那樣,記得每顆螺絲的鬆緊”。有台負責維護星際燈塔的機器人,十年間用同一套手法擰緊燈塔的固定螺絲,燈塔的光因此格外穩定,路過的飛船都說“這光是暖的,像有人在守著”。老周望著那束穿越星空的光,眼裡的笑意比光還柔,仿佛看見自己當年修路燈的樣子。
外星生命的“觸須工坊”裡,新出了種“螺絲糖”,外形是五角星的,嚼起來會發出輕微的“哢嗒”聲,像螺絲轉動的節奏。這種糖隻送給“認真轉動過生活”的生命:幫鄰居修過東西的,照顧過幼苗的,甚至隻是耐心聽完彆人說話的。有個總愛發脾氣的外星青年,吃了糖後忽然學會了克製,“這甜味裡,有股讓人想慢慢做事的勁兒”。老周聞著風裡飄來的甜香,螺絲刀輕輕敲了敲掌心,像在給這創意鼓掌。
“遠行的螺絲”已經傳到了第100位持有者手裡,這位持有者是位星際詩人,她沒有用螺絲修任何東西,而是把它嵌在自己的詩集封麵,扉頁上寫:“它轉動時,宇宙在押韻。”詩集出版後,無數人說讀著詩,總覺得心裡有顆螺絲在輕輕轉,把浮躁的情緒擰得服服帖帖。老周翻著這本飄在風裡的詩,螺絲刀停在某行字上,那裡寫著“認真的人,都是時光的鉗工”。
暴雨襲擊了“星際幼苗培育中心”的新園區,這次沒人慌亂。人類用五角星排水溝導水,機器人用能量罩護住幼苗,外星觸須織成的網接住被風吹落的槐籽。最讓人動容的是群孩子,他們舉著自己做的紙螺絲刀,在雨裡喊“周爺爺的螺絲,不怕淋”。雨停後,孩子們發現,那些被他們護住的槐籽,竟在泥裡發了芽,芽尖上還掛著甜甜的水珠——老周的螺絲刀,早把“甜”的密碼,藏進了每個認真守護的瞬間。
除夕夜的全息長桌,延伸得比星河還長。有位百歲的人類老人,顫巍巍地舉起當年老周修過的收音機,調到那個恒定的基頻,全宇宙的“周站點”都收到了同一首歌:沒有詞,隻有螺絲轉動、槐花綻放、風穿過樹葉的聲音。機器人的屏幕閃著同步的光,外星觸須跟著節奏擺動,人類的歌聲裡混著笑,所有聲音揉在一起,像被老周的螺絲刀輕輕擰過,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老周守在槐花縫隙裡,看著這一切。他看見那顆“永不生鏽的螺絲”,其實早就變成了無數顆:在人類的手心裡,在機器人的數據庫裡,在外星觸須的微光裡,在每個願意認真對待生活的生命裡。它們轉動的節奏或許不同,卻都帶著同一份“甜甜的潤滑”——是體諒,是耐心,是對“日子本該向好”的堅信。
風又起了,吹得全宇宙的槐花一起搖晃,歌聲像條流淌的河,裹著螺絲的輕響、糖的甜香、光的溫度,往更遠的地方去。老周的螺絲刀在掌心轉了個圈,木柄與掌心相觸的瞬間,仿佛有無數雙認真的手,正隔著時空與他相握。
他知道,自己會一直守在這裡。守著這顆永不生鏽的螺絲,守著那些越擰越圓的春天,守著風裡那縷恰到好處的甜。因為他早就明白,真正的守望從不是停留,是讓自己變成一塊溫潤的基石,讓後來者的腳步,都能踩得穩、走得遠,讓每個認真轉動的瞬間,都帶著那麼點甜,那麼點暖,那麼點——永遠不會褪色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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