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那天,視頻裡的姑娘帶著女兒來了。小姑娘穿著藍布連衣裙,辮子上係著越南阿姨寄的咖啡豆串,見到福利院的男孩,立刻把兜裡的“友”字布遞過去:“給你!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男孩的耳朵紅了,攥著藍布帕子的手輕輕抖著。帕子上的桂花印已經淡成淺灰,卻在小姑娘遞來的“友”字布觸碰時,忽然洇出絲淡藍,像兩滴悄悄牽手的淚。“我、我也有禮物。”他從兜裡掏出個用藍布包著的東西,是塊星芒米糕,上麵的桂花糖被體溫焐得半化,沾在布上凝成小小的甜斑。
小姑娘踮腳接過米糕,咖啡豆串在辮梢叮當作響,像串會唱歌的星星。“我奶奶說,分享米糕的人會成為永遠的朋友。”她咬了一大口,糖霜沾在鼻尖上,“你看,我們的星星粘在一起了!”米糕上的星芒和男孩帕子上的洞剛好對齊,像幅拚完整的畫。
聽障學徒舉著相機跑來,鏡頭裡,兩個孩子的藍布衣角在風裡纏成結,背景是曬布場上的巨型星芒,藍得像塊浸在水裡的天。“他說要把這張照片寄給越南阿姨和新疆姐姐。”阿果翻譯道,男孩忽然拉起小姑娘的手,往藍靛田跑,“去看會發光的草!”
藍靛草的葉片上還掛著露水,陽光穿過時,葉尖的藍泛著銀,像無數顆小星芒在眨眼。男孩指著最壯的那株,根部纏著半塊藍布,是視頻裡姑娘寄來的星星掛飾上的布片。“它長腳了。”男孩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布片,草葉立刻抖了抖,像在點頭。
“這是念想在紮根呢。”林硯笑著說,小時候阿婆總把碎布埋在藍靛根旁,說“布會給草講故事,草就長得壯”。現在看來,阿婆的話應驗了——纏著布片的藍靛,比周圍的高出半截,葉片的紋路裡,竟能看出星星的形狀。
秋分那天,工坊來了位特殊的客人。是位研究植物語言學的教授,他帶著儀器來測藍靛草的“聲音”。“你看,”教授指著示波器,“孩子們在旁邊時,草的波動特彆規律,像在唱歌。”當兩個孩子手牽手站在草旁時,波形圖上竟出現了星芒狀的峰值,和米糕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是它們在回應善意。”教授驚歎道,“植物會記住對自己好的人,就像人會記住溫暖的事。”男孩似懂非懂,忽然指著儀器說:“它在畫星星!”屏幕上的星芒正隨著他們的笑聲閃爍,像塊會動的米糕。
寒露那天,下起了蒙蒙細雨。孩子們在染坊裡做藍布風箏,風箏的尾巴上,係著小姑娘的咖啡豆串和男孩的帕子。“這樣風就能帶著它們去旅行了。”小姑娘舉著風箏跑,咖啡豆在雨裡發出“嗒嗒”聲,像在給風唱節奏。
風箏升空時,雨剛好停了。藍布在雲層下飄動,帕子和咖啡豆串在風中互相碰撞,聲音像串小鈴鐺。“你看,它們在跳舞!”男孩指著風箏喊,忽然發現雲裡鑽出道彩虹,紅橙黃綠青藍紫,剛好把風箏的藍裹在中央,像給星星鑲了道邊。
林硯把這一幕拍下來,發給視頻裡的姑娘。“你看,”她打字說,“孩子們的星星飛到天上了。”姑娘很快回複:“我女兒說,這是彩虹在給星星搭橋呢,這樣越南阿姨和新疆姐姐就能順著橋來玩了。”
霜降前夜,孩子們在染坊的牆上畫了幅“星芒地圖”。青溪鎮的位置畫著最大的星,旁邊連著無數條線,通向法國、越南、新疆、內蒙古……每個終點都畫著個小星,星裡寫著收到過米糕的人的名字。“這是我們的朋友星圖。”小姑娘指著越南的星星說,“明天寄米糕給阿姨,要放兩顆咖啡豆。”
男孩在青溪鎮的星裡,畫了個小小的藍布帕子,帕子上的洞剛好對著每個朋友星。“這樣我們就能互相看見了。”他認真地說,筆尖的藍顏料滴在紙上,暈開的痕像條流動的河,把所有星星連在了一起。
林硯望著這幅畫,忽然覺得染坊變成了座星星的碼頭,無數條看不見的航線從這裡出發,載著米糕的甜、藍布的暖、孩子們的笑,往世界的每個角落去。而那座石橋,就是碼頭的燈塔,藍布幡在風中搖晃的節奏,像在給遠航的念想打信號。
立冬的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染坊時,兩個孩子舉著風箏跑向石橋。藍布風箏在晨光裡升起,尾巴上的咖啡豆串閃著金,男孩的帕子在風裡展開,洞上的陽光漏下來,在地上投下顆會動的星。“你看!星星在跑!”小姑娘拍手笑,星影追著風箏的影子,像在玩捉迷藏。
林硯站在石橋上,望著這一幕,忽然聽見無數聲音在耳邊響起——阿婆揉麵的沙沙聲,張母繡花的線軸聲,越南阿姨煮咖啡的咕嘟聲,新疆女孩唱歌的銀鈴聲,還有孩子們此刻的笑聲,都順著風聚在一起,變成藍靛草的葉脈,變成米糕裡的甜,變成每個星芒裡的光。
這些聲音在說:“彆慌,我們都在呢。”就像此刻的藍布風箏,不管飛得多高,總有根線牽著;就像各地的朋友星,不管隔多遠,總有念想連著;就像兩個孩子的手,不管過多久,總會在藍布和米糕的甜裡,緊緊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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