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棋聲漫過藍布棋簾時,張阿姨正把新繡的棋紋藍布置在紫檀棋桌上。布麵上的銀線棋盤沾著細碎的香樟末,像父親當年用烏木棋子留下的落子痕,帶著對弈的沉靜與鋒芒。抽屜裡的舊棋簍裡,裝著1950年代的棋子,簍口的藍布抽繩與新布上的銀線棋影相疊,像博弈的時光在思忖裡相認。
父親的銀線盒裡添了個棋紋玉鎮。是從老棋社尋的,清代的岫玉鎮紙刻著"楚河漢界",張阿姨用藍布把它係在盒側,說"讓玉的沉壓著線的浮,就像老將壓著棋盤的穩"。小侄女在玉鎮旁放了枚磨損的兵棋,說"這棱角能讓銀線記得攻守的力道"。有位圍棋教練來看過,說這民國鐵皮盒與老玉鎮的搭配"是最綿長的對弈記憶,比棋譜更懂棋的性情"。
藍布棋袋成了棋友的新伴手。下棋人說這靛藍色的布袋"裝棋子比木盒防磕碰,還能當坐墊,棋盤不沾灰,像把棋社的從容揣在了身上"。小侄女在袋麵上繡了銀線殘局,說"讓勝負的智慧也繡在布上"。張阿姨縫棋袋的邊角時,總用"回紋繡",說"棋盤講究圍合,布也得縫得周正才合轍,就像布局,得有來有回才精彩"。有位老棋手說,用這棋袋裝《梅花譜》"比皮質封套熨帖,摸見銀線棋盤,落子時都覺得思路更清,布的軟和棋的硬碰在一起,連棋聲都變得溫潤"。
體驗店的"棋布課"伴著落子聲開課。張阿姨教大家用藍布做與棋有關的物件:棋子形藍布包、棋盤紋藍布帕、棋影藍布掛飾,每件都透著博弈的趣致。有位棋類文化學者來學做掛飾,說"要把南京老茶館的對弈圖景繡在藍布上,掛在研究室,提醒自己人生如棋,落子無悔藏在每步的斟酌裡"。孩子們最愛做的是"棋聲包",用藍布縫的小包包,裡麵裝著小磁石,說"這包搖起來,能聽見棋子碰撞的脆響,像把棋盤的熱鬨裝在了布裡"。
"阿婆,能把棋影繡在藍布上嗎?"光影藝術家來合作,想把不同棋局的影子用銀線表現出來。張阿姨陪著他在棋室守了三個晨昏:晨霧中的棋影虛如淡墨,正午的棋影銳如刀鋒,燈下的棋影沉如古潭,說"得用不同深淺的銀線,才像棋子在光影裡起落"。她們合作的"棋影藍布"掛在文化館時,總有人說"這布上的銀線會布陣,盯著看時,線的疏密像真的棋局在眼前展開,仿佛能聽見"啪"的落子聲"。有位盲人棋手摸過布後笑了,說"這線的凹凸,和我指尖觸過的棋盤一模一樣,連星位的凸起都繡出來了"。
父親的舊棋譜被包上了藍布封皮。是1958年的《中國象棋譜》,紙頁已經發脆,上麵記著"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的口訣,張阿姨用銀線把藍布輕輕縫在封麵上,說"得讓這些章法躺在熟悉的顏色裡"。小侄女在封皮內側繡了父親的對弈記錄:"1963年,與老王對弈三局,險勝在棄車保帥;1971年,教孫兒下棋,說"輸棋不輸品"。"有位象棋大師來看過,指著譜上的批注說"你父親的棋路比教科書靈動,隻是這藍布封麵讓硬挺的紙頁都有了棋的柔"。
寒露的風卷著桂香,藍布上的銀線棋紋更顯清勁。體驗店組織"品棋會",大家用銀線在藍布上繡下對弈的感悟,張阿姨繡的是"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無悔大丈夫"。有人繡得剛勁,銀線如長車直入;有人繡得迂回,線跡似馬踏斜日;有人繡得精妙,銀線像炮翻山越嶺的弧度。這些藍布被拚在一起,做成"棋韻長卷",小侄女說"這卷布上的針腳,是南京人對博弈的集體領悟"。
父親的銀線盒裡多了撮棋盤灰。是張阿姨從老棋桌縫隙掃的,裝在藍布裹著的小瓷瓶裡,說"這灰裡有棋的魂,混著木屑與落子痕,能讓銀線更懂權衡的重量"。她用這棋盤灰調過染液,說"染出的藍布帶著點烏色,像老棋盤的包漿,比清水染的多了層歲月的沉"。小侄女把這灰的成分分析印在藍布上,說"這些微粒裡藏著棋局的年齡"。有位民俗學家來看過,說這瓶灰"比任何藏品都珍貴,因為混著無數次的沉思與頓悟"。
霜降的陽光斜照棋桌,藍布上的棋影更顯沉靜。張阿姨在新染的藍布上繡棋魂,銀線穿過布麵時,遠處傳來孩童背誦棋訣的聲韻,與針線穿透布的聲響重合,像時光在棋理中流轉。院角的藍草挨著棋桌生長,葉片的脈絡像棋盤的經緯,小侄女說"藍草也在學棋的樣子,把根紮得穩,把葉展得勻,像在布自己的局"。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藍布上,銀線的反光與棋子的影子交織,像棋局在布上緩緩鋪展,又像光陰在根上靜靜推演,最終在歲月深處,凝成一片既激烈又從容的記憶。
張阿姨放下銀針,看著布上的棋與局,突然明白光陰根與棋的共鳴——棋局會終了,布會褪色,卻都把智慧留在棋盤與布間;棋子會磨損,線會鬆脫,卻都在時光裡釀出了通透。就像這藍布上的銀線,一頭連著落子的果敢,一頭牽著深思的審慎,在南京的街巷裡,把每個晨昏都繡成了值得細品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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