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收到護林站的消息時,正對著顯微鏡觀察鬆針切片。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興奮:“新栽的鬆樹苗樹乾上,長出了奇怪的紋路,像星星連成的線。”他猛地想起羊皮紙上的星圖,那些紅點連成的曲線,竟與鬆針的葉脈走向隱隱重合。
陳嵐帶著便攜式掃描儀趕到黑鬆林時,七棵鬆樹苗已長到齊腰高。樹乾的橫截麵掃描圖在屏幕上展開,年輪的間距呈現出規律的波動,放大後能看見細微的熒光點,排列方式與北鬥七星的周年運動軌跡完全一致。“這是他們在記錄時間。”陳嵐的指尖劃過屏幕,“每個熒光點的位置,都對應著當年鬆脂采集的日期。”
陸恒在樹苗根部的土壤裡有了更驚人的發現。一把生鏽的折疊鏟上,纏著半段帆布帶,上麵的血跡雖已發黑,但dna檢測顯示與暗河結晶中的完全一致。更詭異的是,鏟頭的泥土裡混著幾粒金屬碎屑,成分與七根銅管相同,其中一粒碎屑上還粘著片乾枯的螢火蟲翅膀。
老村長突然帶著個木匣子找到營地。匣子是他父親留下的,裡麵裝著七本護林日誌,紙頁邊緣已經黴變,但字跡依然清晰。最新的一本停留在泥石流發生當天,最後一頁畫著幅簡筆畫:七個小人手拉手跳進暗河,河水裡冒出無數鬆樹苗,每棵苗的頂端都頂著顆星星。
“日誌裡提到的‘星引’,可能是種儀式。”林野指著其中一段記載:“每月初三,取鬆脂塗於樹乾,讓星子認得回家的路。”他突然意識到,那些螢火蟲翅膀上的磷粉,混合鬆脂後會在夜間發光,正是給鬆樹“標記”位置的“星引”。
團隊在暗河下遊發現了七處隱蔽的樹洞,每個洞裡都藏著個陶罐,罐口用鬆針塞住。打開第一隻陶罐時,一股鬆脂香撲麵而來,裡麵裝著疊整齊的護林員證件,照片上的年輕人笑得露出牙齒,證件的塑封膜上,都印著淡淡的鬆樹影子。
其他陶罐的內容更令人動容。第二隻裝著七枚磨得光滑的鵝卵石,每枚都刻著名字,顯然是他們互相傳遞的信物;第三隻藏著半塊硬糖,糖紙已經透明,卻還能看出當年的水果圖案;而最後一隻陶罐裡,隻有張泛黃的集體照,背麵用紅筆寫著:“等樹高過了望塔,我們就回家。”
陸恒的地質雷達掃描顯示,七棵鬆樹苗的根係正在以異常的速度生長,根係的分布範圍,恰好覆蓋了當年護林員失蹤的區域。更神奇的是,根係的橫截麵在屏幕上呈現出星圖的形狀,主根的走向與暗河的流向完全一致,像在給河流“導航”。
“他們真的變成了林子的一部分。”陳嵐看著檢測報告,鬆樹苗的葉綠素含量遠超普通幼苗,其中檢測出的特殊酶,與人類肝臟分泌的酶結構相似。“是他們的身體組織分解後,為鬆樹提供了特殊的養分,讓這些樹苗能在貧瘠的土地上快速生長。”
撤離前的最後一個月圓夜,團隊再次來到了望塔遺址。七棵鬆樹苗的樹乾上,熒光紋路突然變得清晰,在地麵拚出完整的星圖,圖中心的紅點閃爍著,正是他們發現軍用水壺的位置。林野把那七本護林日誌埋在樹下,剛覆土,就看見樹乾上的熒光突然變亮,像在回應。
回程時路過斷崖,林野看見老村長帶著孩子們在洞口掛燈籠。七十盞竹編燈籠沿著暗河排列,磷光在夜色中連成線,像條發光的絲帶。“老周他們說,星星不夠亮的時候,就用鬆脂燈接著照。”老人遞給林野一盞燈籠,裡麵的螢火蟲正振翅欲飛,“現在該換我們守著了。”
實驗室的培養皿裡,鬆樹苗的切片在顯微鏡下緩緩舒展。林野看著那些帶著熒光的細胞,突然發現它們的分裂規律,與北鬥七星的運行周期完全同步。他仿佛聽見年輪生長的聲音,混著護林員們的笑聲,順著根係蔓延,在暗河的水流裡,在鬆針的露珠裡,輕輕回響。
第二年春天,第一棵鬆樹苗長到了了望塔的高度。護林站的人說,有風的夜晚,能聽見樹葉發出的聲音,像有人在哼著五十年前的護林歌謠。而樹乾的橫截麵切片上,年輪的中心處,有七個微小的光斑,像七顆永遠不會熄滅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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