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小隊注意，根據星圖顯示，這裡曾是聯邦殖民星區的生態保護區。”隊長陳鋒的聲音從耳麥傳來，帶著電流雜音，“但資料庫顯示二十年前就已廢棄，你們的任務是勘察地質穩定性，確認是否適合建立臨時前哨站。”
林夏調整了頭盔的濾光鏡，靴底碾過地麵的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眼前的山穀被淡紫色的霧氣籠罩，裸露的岩層上覆蓋著熒光苔蘚，在昏暗的光線下跳動著幽綠的光斑——這與聯邦檔案裡“植被覆蓋率92”的記錄判若兩地。隊員阿哲舉著掃描儀繞了圈，屏幕上的數據流瘋狂跳動：“隊長，大氣含氧量21，但檢測到未知生物堿，建議開啟二級防護。”
耳麥裡傳來第二小隊的報告，他們在東側峽穀發現了坍塌的合金穹頂，殘留的標識顯示這裡曾是“生態監測中心”。林夏踩著齊膝的雜草往深處走，苔蘚下的地麵突然傳來空洞的回響。她用激光刀切開表層植被，一塊鏽蝕的金屬板暴露出來，上麵蝕刻的星軌圖案與聯邦徽章重疊，邊緣還能辨認出“2145年奠基”的字樣。
“這不是自然廢棄。”林夏放大掃描儀的圖像，金屬板下的土壤裡檢測出高濃度的凝固汽油成分，“是人為焚毀，有人想抹去這裡的存在。”她蹲下身摳起一塊焦黑的木屑，顯微鏡模式下顯示出人工培育的基因序列——這是聯邦科學院研發的抗輻射樹種，理論上能在核汙染區存活百年。
通訊頻道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阿哲的聲音帶著驚慌：“隊長！西側發現能量反應，是……是聯邦製式的休眠艙！”林夏趕到時，隊員們正圍著半埋在岩層裡的銀白色艙體，艙門的觀察窗上布滿裂紋，裡麵隱約可見蜷縮的人影。掃描儀顯示艙體的能量儲備僅剩3，生命體征微弱但穩定。
“強製破拆。”林夏按下爆破裝置的啟動鍵，合金門在低鳴聲中彈開，一股混合著薄荷與鐵鏽的氣息撲麵而來。艙內的人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瞳孔聚焦了許久，才嘶啞地吐出幾個字：“星圖……修正星圖……”他的製服上繡著褪色的徽章，正是二十年前生態保護區的標誌。
老人生理指標穩定後，被轉移到臨時醫療帳篷。他攥著林夏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幾乎嵌進金屬護腕：“他們說這裡的生態循環崩潰了，要進行‘淨化焚燒’……但我們培育的香樟能吸收輻射，薄荷能中和毒素……”老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指著帳外的熒光苔蘚，“那不是汙染物，是我們改造的指示種，它們亮起來，說明土壤在自愈……”
阿哲在醫療記錄裡發現了加密日誌，破解後投影在岩壁上：2160年，保護區發現超大型稀土礦脈，聯邦殖民局以“生態惡化”為由強製撤離，實則為了掩蓋非法開采計劃。日誌的最後一段是段視頻，畫麵裡的年輕研究員舉著掃描儀，身後的香樟樹林在炮火中燃燒：“我們把真正的生態數據存在星圖數據庫，坐標是……”畫麵戛然而止，隻剩下衝天的火光。
林夏調出聯邦星圖，將老人提供的修正參數輸入係統，原本標注“廢棄”的區域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綠點——那是二十年前埋下的微型監測器，至今仍在傳輸數據。其中一個信號源來自峽穀深處，坐標與他們發現金屬板的位置完全吻合。
“第三小隊，立刻撤離！”陳鋒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殖民局的巡邏艦正在靠近，他們的數據庫顯示這裡是‘高危汙染區’，計劃進行軌道轟炸。”林夏看著醫療帳篷裡陷入昏迷的老人，又望向遠處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的香樟殘乾，突然握緊了激光刀：“我們還有47分鐘，去取數據。”
穿過坍塌的監測站時，阿哲在廢墟裡發現了個金屬盒，裡麵裝著株脫水的薄荷標本，葉片間夾著張星軌手繪圖。圖上用紅筆標注的路線，恰好避開了所有爆炸殘留區。林夏認出這是聯邦生態學家的標記方式，二十年前，她的祖父正是這支研究隊的成員，在“淨化行動”後被判定為“失蹤”。
數據存儲庫藏在當年的主實驗室地下，入口被偽裝成岩層的裂縫。林夏插入金屬盒裡的芯片，厚重的合金門緩緩升起，暴露在眼前的不是冰冷的儀器，而是個小型生態艙——裡麵的香樟樹依然存活，樹乾上的年輪清晰記錄著二十年的生長，樹下的溪水循環係統裡，幾隻透明的小魚正在遊動。
“這才是真正的監測數據。”阿哲調出中央電腦的記錄，屏幕上的曲線顯示，經過十五年的自我修複，這裡的輻射值已降至安全範圍，“殖民局在撒謊，他們怕真相暴露。”林夏摘下頭盔，深深吸了口氣，薄荷的清香混著濕潤的空氣湧入肺葉，這是她在聯邦首都從未感受過的鮮活氣息。
“還有12分鐘。”耳麥裡傳來陳鋒的催促。林夏將數據芯片插進便攜終端，突然注意到生態艙的玻璃上刻著行小字：“給後來者：星星會指引方向。”她想起祖父留下的日記裡寫過，他在每個研究站都種下香樟與薄荷，因為“樹記得土地的傷痕，草帶著希望的味道”。
撤離的飛船升空時，林夏回頭望向山穀，殖民局的轟炸光束正劃破雲層。但在爆炸的火光中，她仿佛看見熒光苔蘚的綠光愈發明亮，像無數星星墜落在大地上。老人在醫療艙裡蘇醒，指著舷窗外的煙塵輕笑：“你看，它們活下來了……就像我們相信的那樣。”
躍遷引擎啟動的瞬間，林夏打開了祖父的日記最後一頁。夾在裡麵的照片上，年輕的研究員們站在香樟樹下，每個人的胸前都彆著枚薄荷形狀的徽章。照片背麵的日期，正是聯邦記錄裡“生態崩潰”的那天。終端的提示音響起，阿哲舉著屏幕歡呼：“數據上傳成功！聯邦議會會看到真相的！”
林夏望著星圖上閃爍的綠點，突然明白祖父他們從未離開。他們變成了樹的年輪，變成了草的根係，變成了星軌裡的坐標，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地上，默默等待著被重新發現的那天。而那些藏在時光裡的真相，終將像熒光苔蘚的微光，在黑暗中彙聚成照亮未來的星河。
“下一站去哪？”阿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林夏調出星圖，在祖父標記的下一個研究站坐標上畫了個圈，那裡的代號是“幽穀”。她將薄荷標本放進培養艙，看著葉片在營養液裡緩緩舒展，輕聲說：“去接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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