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鋪子交出去,就算你讓我留在安平城,我也沒臉待下去了……”
許掌櫃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皺紋裡嵌滿了滄桑。
許家老窖的生意被三月春蠶食殆儘,如今連祖傳的房產都要拱手讓人。
這一敗,不僅敗光了家底,更敗儘了他半生積攢的體麵。
繼續留在這安平城,不過是給街坊四徒添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悔恨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若是當初沒有鬼迷心竅摻和進這檔子事,憑著許家老窖在安平城數十年的口碑,就算爭不過三月春的高端買賣,退一步專做平民百姓的生意,怎麼也能當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
可人心啊,總是貪得無厭。
許掌櫃明知李牧不是好惹的主,但這些年順風順水賺慣了銀子,叫他如何甘心認輸?
不到黃河心不死,這大概就是賭徒的通病。
“咣當!”
牢門突然被推開,鐵鏈碰撞聲在陰森的牢房裡格外刺耳。
一名身著青色官袍的肥胖男子在差役簇擁下踱步而入,胸前的鸂鶒補子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冷光。
李牧抬眼一掃,心中已然有數。
在這安平縣,能穿這身行頭的,除了縣令曹養義還能有誰?
“你便是李牧?”
曹縣令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揮手示意獄卒開鎖:“帶出來。”
鐵鏈嘩啦作響,李牧跟著這位父母官走出大牢。
曹縣令屏退左右,負手望著天邊,忽然歎道:“李牧啊,近來你的風頭可著實不小……本官早想見見你,沒成想頭回碰麵,竟是在這般場合。”
李牧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這位曹大人治理安平這些年,雖無甚建樹,倒也不算暴虐。
想來這便是他能從陸秀林刀下活命的緣由。
黃巾教這些年砍的狗官暴吏不計其數,連知府大人都成了刀下鬼,區區縣令的性命又算得什麼?
“曹大人,草民給您添麻煩了。”李牧抱拳躬身,聲音不卑不亢。
“前些日子你獻的熊膽確實解了本官燃眉之急……”曹縣令突然轉身,目光如炬:“今日便與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如今天下官員隻認兩樣,稅銀,和往自己腰包裡裝的銀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其他的都是虛的。所以安平縣這些年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本官向來睜隻眼閉隻眼。”
曹縣令突然逼近一步,官袍下擺無風自動:“不過事總有個限度!馬幫火並死了上百人,這裡頭有多少是你李牧的手筆,你心裡清楚。按律論處,砍你十回腦袋都不夠!”
李牧眯起眼睛,暗自揣度這位父母官的用意。
陸秀林私用官印懸賞熊膽的把柄還捏在他手裡,若曹縣令真要發難……
“今日你又當街行凶,好大的威風!”曹縣令突然提高聲調,麵皮漲得通紅:“便是當年的秦蠍虎,也沒猖狂到這般地步!縣衙再不管事,麵上總還要些體統。莫非你以為攀上總兵的高枝,就能在安平無法無天?”
“要不,這縣令的位子也讓你來坐?”
曹縣令氣得渾身發抖,官帽上的瓔珞簌簌顫動。這一通發作倒真有幾分雷霆之威。
李牧見狀反而鬆了口氣——會叫的狗不咬人。
若曹縣令真要辦他,絕不會這般虛張聲勢。
”曹大人恕罪,是草民莽撞了。“李牧故作惶恐,”這樣,今年三月春的利潤,我抽一成孝敬大人,權當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