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石賽道,英國。
風穿過科普斯彎,帶著一種蠻橫的呼嘯,灌入sf1000的駕駛艙。林逸風的頭盔被氣流死死壓在頭枕上,每一次轉向,頸部的肌肉都在發出抗議。
這台法拉利,在這條以高速彎著稱的傳奇賽道上,像一頭被拔了牙的老虎。空動套件的缺陷被無限放大,車身在高速狀態下缺乏下壓力,尾部動態極其不穩定,每一次嘗試挑戰極限,都像是在冰麵上跳舞。
“尾部還是很不穩定,馬戈茨和貝克特彎感覺要飛出去了。”林逸風的無線電通訊冷靜得像在報告天氣。
“收到,ethan。數據看到了,非常掙紮。”比賽工程師羅伯托·奇亞帕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帶著一絲意大利人特有的無奈。
一圈,又一圈。儀表盤上的單圈時間刺眼地停留在中遊位置。這對於一位三屆世界冠軍而言,無異於公開處刑。
他剛剛結束一個冷卻圈,正準備開始下一個飛行圈的嘗試。
隊友夏爾·勒克萊爾正和裡德抱怨,急促且帶著明顯的惱怒。
“他擋住我了!ethan!他在最後一個彎擋住我了!”
聽到奇亞帕的轉述,林逸風的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他剛才已經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勒克萊爾的賽車,並且在進入最後一個彎角前,就完全讓出了賽車線,緊貼著賽道邊緣行駛。
奇亞帕繼續說到:“不過,彆管他,ethan,專注於你的飛行圈。我們看了回放,你完全在線外。”
“收到。”
林逸風沒有多餘的回應。他知道,這種壓力下的抱怨在所難免。但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抱怨的對象變成了自己?車隊內部的信任,就像這台賽車的輪胎,正在被看不見的碎片緩慢地切割著。
練習賽結束,林逸風回到paddock。傑克·哈裡森遞過來一個平板,屏幕上是一篇剛剛發布的賽車專欄文章。
標題:《“奇跡論”還是“免責聲明”?林逸風的法拉利困境》
文章作者是圍場裡以尖酸刻薄聞名的記者馬克·休斯。他將林逸風在匈牙利的賽後發言,逐字逐句地分析,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不是自嘲,而是林逸風對法拉利工程團隊無能的公開嘲諷,是他為自己未來可能的離隊,提前鋪設的輿論台階。
文章的最後一段,用詞更加大膽。
“……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圍場內部人士爆料,已有中間人代表林逸風,開始與至少兩支車隊進行非正式接觸。這位三屆冠軍的耐心,似乎已經耗儘。”
林逸風麵無表情地劃過屏幕,將平板還給哈裡森。
“紅牛和梅賽德斯?”他隨口問了一句。
“文章裡沒點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哈裡森收起平板,壓低了聲音,“我已經讓公關團隊處理了,但這種東西,越解釋越黑。”
林逸風扯了扯嘴角,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向技師們,和他們勾肩搭背地討論著賽車調校。那個“圍場音爆小子”的開關仿佛被按下,熱絡的笑容和誇張的肢體語言,讓沉悶的維修區裡多了一絲生氣。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那笑容沒進眼底。
正賽日。天氣晴朗,是典型的英式夏日。
林逸風在發車格上,按照慣例,用指節輕輕敲了三下方向盤中央的躍馬隊徽,閉上了眼睛。腦海裡,賽道記憶宮殿瞬間構建完成,每一個刹車點,每一個彎心,每一處路肩的高度,都清晰如昨。
紅燈熄滅。
賽車彈射而出。
比賽進程沉悶而殘酷。sf1000在直道上被對手輕易超越,在彎道裡又追不回來。林逸風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拳擊手,被綁住了雙手,隻能依靠靈活的腳步躲閃,卻無法打出任何有效的反擊。
他守在積分區的邊緣,每一圈都在榨乾輪胎的最後一絲抓地力。
比賽進行到中段,他正緊緊跟在前麵的瓦爾特利·博塔斯身後,準備利用drs在漢格直道上嘗試一次攻擊。
突然,前方博塔斯那輛梅賽德斯賽車的左前輪,毫無征兆地爆開!
黑色的橡膠碎片和碳纖維輪轂的殘骸,像一顆炸開的霰彈,瞬間鋪滿了整個賽道。
時速超過三百公裡!
林逸風的瞳孔猛地一縮。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時間計算。身體的本能,或者說,那早已融入骨血的、屬於舒馬赫的戰鬥直覺,接管了一切。
左。
方向盤猛地向左打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右腳下意識地鬆開全開的油門,同時左腳在刹車踏板上輕輕一點。
車身一個劇烈的搖晃,以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從那片致命的死亡區域邊緣擦了過去。幾塊鋒利的碳纖維碎片“砰砰”地砸在他的底盤和側箱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救回了賽車。
“我的天!ethan!你還好嗎?我們看到博塔斯爆胎了!”羅伯托的聲音充滿了驚恐。
“我沒事。”林逸風的聲音平穩,但心跳在耳膜裡鼓噪,“但輪胎……我感覺左前輪有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