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蹲在油膩的瓷磚地上，第九次用鋼絲球擦洗牆角那灘可疑的汙漬時，手機突然在圍裙口袋裡炸響。她沾著洗潔精泡沫的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半天，終於看清那條被轉發上千次的熱搜——辣上天火鍋店蟑螂成精。
"這屆網友是拿顯微鏡吃飯嗎？"她對著手機屏上那張模糊的蟑螂特寫翻白眼，後槽牙咬得咯咯響。照片裡那隻油光水滑的蟑螂正抱著半顆花椒打滾，配文寫著："驚！黑心店家竟用蟑螂當食材！"
玻璃門外傳來"嘩啦"一聲，係著褪色圍裙的林夏猛地抬頭，正巧看見最後一位熟客王大爺在霓虹燈牌下躊躇。老人手裡還攥著用了二十年的青花瓷蘸料碗，目光在"本店轉讓"的告示與玻璃門上倒映的霓虹之間來回遊移。
"王叔，今天有您最愛的牛骨髓！"林夏甩著濕漉漉的手衝到門口，塑料門簾撞在額角發出清脆的啪嗒聲。她發誓聞到了牛油鍋底翻滾時特有的醇香，可後廚明明連火都沒開。
王大爺的喉結滾動兩下，最後看了眼手機推送的差評視頻。畫麵裡那隻蟑螂正用觸須卷著芝麻粒往自己身上撒，活像在給自己做椒鹽spa。"小夏啊，不是叔不信你，但你看這視頻都上同城熱榜了......"老人把蘸料碗輕輕放在積灰的迎賓台上，轉身時老布鞋在地麵蹭出兩道蜿蜒的水痕。
玻璃門上的招財貓掛件突然"哢噠"轉了個方向，林夏盯著貓爪指向的後廚，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奶奶躺在病床上攥著她的手說："銅鍋要擦得比鏡子亮，辣椒要選內蒙的，還有......"後麵的話被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吞沒了。
暗紅色圍裙擦過落灰的八仙桌，林夏掀開後廚的防蠅簾時，懸掛二十年的老式銅鍋正在黃昏的光線裡幽幽發亮。鍋身密密麻麻的劃痕中，有一道新鮮的裂縫正滲出藍瑩瑩的光，像極了小時候奶奶用餘火煨著的炭星。
"連你都欺負我是不是？"她抄起鋼絲球對著銅鍋一頓猛擦，沒注意到藍光順著鍋沿爬上了手腕。當手機第n次彈出差評提醒時，林夏終於忍無可忍地按下語音鍵："說我家有蟑螂？那是花椒精的寵物！你們見過會跳踢踏舞的蟑螂嗎？"
話音未落，後廚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林夏舉著手機照明燈衝進去時，正撞見那隻視頻裡的蟑螂在案板上表演後空翻。油光水亮的甲殼在夕陽下泛著瑪瑙般的光澤，六條腿嫻熟地踢踏著花椒粒，活像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你、你彆動！"林夏抄起漏勺的手在發抖，卻見蟑螂用觸須卷起半顆小米辣，在案板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手機鏡頭誠實地記錄下這一幕：當蟑螂用後腿蘸著辣椒油寫下"求包養"三個字時，直播間觀看人數瞬間破萬。
玻璃門上的風鈴突然叮咚作響，林夏轉頭看見舉著自拍杆的網紅博主正貼在玻璃上倒吸冷氣。那隻被稱為"花椒精寵物"的蟑螂趁機躍上她的肩膀，觸須掃過她僵硬的嘴角，仿佛在提醒什麼。
"本店特色蟲宴，米其林三星大廚傾情推薦。"林夏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線說出這句話時，銅鍋裂縫裡的藍光突然暴漲。當蟑螂優雅地跳進沸騰的菌湯鍋表演蝶泳時，她終於明白奶奶臨終時沒說完的後半句話是什麼。
直播間彈幕炸成煙花的那刻，銅鍋底部傳來細微的哢嗒聲。林夏低頭望去，二十年沒挪過位置的銅鍋竟在案台上轉出個完美的圓，鍋底裂縫拚成的星圖正與她手腕上的藍光遙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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