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羅海城,羅刹國的心臟,冬天總是來得格外早,也格外漫長。卡裡寧格勒區,一棟年久失修的赫魯曉夫式筒子樓,像一頭苟延殘喘的巨獸,矗立在寒風中。斑駁的牆皮剝落,露出裡麵粗糙的水泥,像是一道道歲月留下的傷疤,永遠無法愈合。
伊戈爾·彼得羅維奇,一個來自西伯利亞的窮學生,就租住在這樣一棟樓裡。他住的那間公寓位於六樓,狹窄逼仄,牆壁薄得像紙,隔壁鄰居的咳嗽聲都清晰可聞。房間裡的陳設簡陋得令人心酸:一張破舊的鐵架床,一個搖搖欲墜的衣櫃,一張布滿劃痕的書桌,以及角落裡那個散發著黴味的老式座鐘。
伊戈爾的生活拮據得令人絕望。每天,他隻能靠黑麵包和幾片廉價香腸度日,偶爾奢侈一下,才會買一瓶劣質伏特加。那種酒,入口辛辣,灼燒著喉嚨,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點燃。但伊戈爾不在乎,對他來說,那股灼燒感能讓他暫時忘卻寒冷和饑餓。
十月的寒風,像一個醉漢的拳頭,狠狠地拍打著窗戶。伊戈爾裹著破舊的被子,蜷縮在床上,聽著風聲在通風井裡呼嘯。那聲音,時而像嬰兒的啼哭,時而像野獸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該死的天氣!”伊戈爾低聲咒罵著,把最後一塊黑麵包塞進嘴裡,伏特加的辛辣讓他想起了祖母。
祖母住在梁讚鄉下,她總是說:“孩子,用火驅寒,用火驅散黑暗中的恐懼。”
伊戈爾苦笑,黑暗中的恐懼?他現在連買柴火的錢都沒有,哪來的火?
老式座鐘發出沉悶的滴答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當鐘聲敲響第十一下時,通風井裡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嬰兒的啼哭,又像是某種不知名的生物在低吼。
伊戈爾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那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他的窗外。
“見鬼!”他咒罵著,起身走向窗戶。
窗外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通風井裡彌漫著一層詭異的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個被拉長的、扭曲的人形。那影子似乎在緩緩蠕動,發出令人作嘔的“吱吱”聲。
伊戈爾的後頸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他想起了七歲那年,在梁讚鄉下,他撞見了一個溺死者的屍體。那具屍體漂浮在冰窟窿裡,臉色慘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什麼。
“該死的幻覺!”伊戈爾試圖說服自己,但內心的恐懼卻像潮水般湧來。
他回到床上,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試圖隔絕那令人窒息的氣息。然而,被褥間殘留的樟腦丸味道突然變得刺鼻,像是要把他的鼻腔撕裂。
某種比黑暗更粘稠的東西爬上了他的脊椎,他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
“該死的!”他低聲咒罵著,開始數著暖氣片發出的金屬呻吟聲,試圖分散注意力。
“一、二、三……”
當數到第十七聲時,他的左眼皮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突然,床頭插座處爆出一陣藍色的火花,瞬間的亮光讓他看清了衣櫃的鏡麵。
一個扭曲的人形出現在鏡子裡!
那東西的胳膊垂到膝蓋以下,像是被拉長的柏油影子,身體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伊戈爾的心臟狂跳不止,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放大。
當他試圖看清那東西的麵孔時,鏡麵卻突然恢複了正常,隻剩下他自己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蘇卡不列……”他低聲咒罵著,把被單拉到鼻尖,牙齒止不住地打顫。
在西伯利亞的傳說中,午夜時分遇到夜遊神,必須假裝熟睡,否則就會被它拖入無儘的黑暗。
但這裡是噩羅海城,是鋼筋水泥鑄就的城市,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伊戈爾試圖說服自己,那隻是幻覺,是壓力過大導致的幻聽和幻視。
然而,衣櫃門突然發出“吱呀”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一股腐爛的樺樹皮味道彌漫開來,那是他祖母葬禮時,棺材上的氣息。
伊戈爾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冷汗浸透了睡衣,緊緊地貼在後背。
他感到有冰涼的手指在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腳踝,那觸感就像蛇信子舔舐著皮膚。
當座鐘敲響淩晨三點時,伊戈爾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第二天,伊戈爾無精打采地坐在教室裡,教授的講解在他耳中變成了嗡嗡的噪音。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昨夜那恐怖的畫麵,耳邊仿佛還能聽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風聲。
午休時,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給遠在梁讚的表哥打了個電話。
“表哥,我……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伊戈爾的聲音顫抖著,握著手機的手心滿是汗水。
“怎麼了?”表哥的聲音帶著一絲關切。
伊戈爾深吸一口氣,將昨夜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表哥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嚴肅:“伊戈爾,你得小心,那可能是‘夜訪者’,是我們斯拉夫人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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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訪者?”伊戈爾從未聽說過這個名詞。
“夜訪者,是那些被詛咒的靈魂,他們徘徊在人間,尋找替身。”表哥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你千萬不要試圖招惹它們,也不要試圖逃跑,假裝看不見它們,也許它們就會離開。”
伊戈爾感到一陣寒意,他想起了昨夜在鏡子裡看到的扭曲人形。
“表哥,我該怎麼辦?”他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去找一個真正懂行的人,也許他們能幫你。”表哥說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伊戈爾坐在那裡,腦海裡一片混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卷入到如此詭異的事情當中。
伊戈爾決定聽從表哥的建議,他想起了祖母曾經教給他的一個簡單的驅魔儀式。
當天晚上,他早早地在聖像畫下撒了一圈鹽,然後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開始祈禱。
“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然而,祈禱詞卻卡在喉頭,他的目光被地板上月光投下的蜘蛛腿般的細長陰影所吸引。那些影子隨著通風管道的嗚咽輕輕搖晃,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他摸到枕頭下的鈦鋼十字架,金屬表麵結著一層冰霜,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