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聖徒伊萬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90章 聖徒伊萬(2 / 2)

魔鬼張開它那熔岩裂縫般的巨口,朝著捆綁伊萬的樹乾和下方的枯枝敗葉,猛地噴出一股粘稠的、散發著刺鼻硫磺味的黑色液體!那液體一接觸乾燥的樹木,轟然一聲,騰起衝天烈焰!火焰並非尋常的紅色,而是詭異的幽綠和慘白交織,散發出灼燒靈魂的恐怖高溫,瞬間吞噬了橡樹的下半部分,貪婪地舔舐著捆綁伊萬的藤蔓,朝著他卷去!

濃煙和熱浪撲麵而來,死亡的灼熱氣息瞬間包裹了伊萬。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被烈焰吞噬的痛苦。

然而,就在那慘白幽綠的火焰即將燎到他破爛褲腳的一刹那——

“哢嚓——!!!”

一道慘白的、撕裂整個陰沉天幕的閃電劈落!緊接著,一聲撼動大地的炸雷在頭頂爆開!幾乎是同時,冰冷的、瓢潑般的大雨,毫無預兆地從鉛灰色的雲層中傾瀉而下!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幽綠的白焰上,發出“嗤嗤”的劇烈聲響,騰起大片大片白色的水汽。那詭異的火焰在狂暴的雨勢下迅速黯淡、退縮,最終不甘地化作幾縷焦臭的青煙,徹底熄滅。隻有被燒得焦黑的樹乾和地麵上殘留的灼痕,證明著剛才地獄之火的恐怖。

冰冷的雨水澆在伊萬臉上,讓他從窒息的灼熱中清醒過來。他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呼吸著濕冷的空氣。捆綁他的藤蔓在雨水的浸泡下似乎也鬆動了一些。

魔鬼站在幾步之外的大雨中,那粘稠的黑色焦油在雨水衝刷下冒著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響。它沒有咆哮,隻是死死地盯著僥幸存活的伊萬。幽綠的眼眸裡,狂怒的火焰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冰冷、更殘忍、更令人心悸的深沉惡意。那惡意如同西伯利亞永凍的寒冰,足以凍結靈魂。

“燒不死你……”魔鬼的聲音變了,不再是狂暴的嘶吼,而是一種滑膩、陰冷,如同毒蛇鑽進耳道的低語,“……那就摧毀你珍視的一切。伊萬……讓我看看,你那顆‘仁慈’的心,能承受多少破碎?”

它緩緩抬起那隻被契約聖焰灼傷、焦痕未褪的巨爪。這一次,沒有火焰,沒有濃煙。隻有一股無形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力量,如同無形的海嘯,以它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朝著那片死寂矗立的、無邊無際的黑色森林,狂猛地爆發出去!

“轟隆隆隆——!!!”

不是雷聲,是樹木斷裂倒塌的巨響!如同無數巨人的脊梁被同時折斷!以魔鬼和伊萬所在的空地為核心,一圈肉眼可見的、透明的毀滅波紋呈環形瘋狂擴散開去!所過之處,那些需要數人合抱的、屹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黑色巨樹,如同脆弱的麥稈般齊刷刷地、從根部被恐怖的力量整齊切斷!轟然倒塌!斷裂的樹乾砸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激起衝天的雪塵和碎木!視野所及,如同被無形的巨型鐮刀掃過,整片森林,在短短幾個呼吸間,被徹底夷為平地!隻剩下無數斷裂的樹樁,如同大地被拔光牙齒後留下的、慘不忍睹的傷口,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灰色地平線!

死寂。比之前更徹底的死寂。連風聲似乎都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得噤聲了。

緊接著,無數細微、淒厲、絕望的悲鳴從這片剛剛形成的、廣闊的“樹樁墓地”的各個角落響起!從被砸毀的樹洞裡跌出的鬆鼠,拖著摔斷的後腿,在冰冷的斷木間徒勞地爬行,發出吱吱的哀叫。找不到巢穴的鳥兒,驚恐地在低空盤旋,發出淒涼的啼鳴。失去了遮蔽和食物來源的狐狸、兔子……各種依賴森林生存的小動物,暴露在光禿禿的凍土上,在冰冷的雨水中瑟瑟發抖,發出無助的嗚咽和哀鳴。原本充滿自然生息儘管死寂)的森林,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露天的、充滿痛苦和死亡的墳場!

“不……不!!!”伊萬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因極致的痛苦和絕望而擴散。他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聽著那無數生靈垂死的哀鳴,一股撕裂靈魂的劇痛從他心臟深處爆炸開來!比他遭受的任何毆打、任何饑餓、任何焚燒都要痛苦千萬倍!他張著嘴,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巨大的悲傷和負罪感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無法呼吸。滾燙的淚水混合著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湧出他深陷的眼眶,衝刷著他肮臟的臉頰。他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在雨中對著那片生靈塗炭的廢墟,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無聲的嚎啕。他蜷縮在冰冷的泥水裡,身體因劇烈的抽搐而痙攣。

魔鬼站在雨中,粘稠的身體冒著白煙。它看著伊萬崩潰的模樣,那張熔融的臉上,緩緩地、緩緩地,扯開了一個無聲的、極度滿足的獰笑。幽綠的眼眸裡,冰冷的惡意如同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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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上的摧毀,開始了。

“還不夠,伊萬,”魔鬼滑膩冰冷的聲音再次鑽入伊萬破碎的意識,“遠遠不夠。你的‘理想國’?你心中那個充滿光明、仁愛、所有生靈和諧共處的‘聖城’?哈!讓我帶你看看……真正的‘人間天國’是什麼模樣!”

幾天後,下諾夫哥羅德。這座伏爾加河畔的曆史名城,此刻卻像一頭陷入瘋狂的巨獸。街道上彌漫著濃煙和血腥味。暴徒們揮舞著棍棒、斧頭甚至簡陋的火槍,如同失控的獸群,在狹窄的鵝卵石街道上追逐、砍殺。商店被砸開洗劫一空,櫥窗玻璃碎裂一地。熊熊燃燒的馬車堵住了路口,火焰舔舐著古老的木質建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傷者的哀嚎、垂死的呻吟……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獄的狂想曲。屍體像破麻袋一樣被隨意丟棄在街角和臭水溝裡,無人理會。空氣中飄著烤肉的味道,來源不明,卻令人作嘔。這不是戰場,這是一場發生在同胞之間的、徹底失控的、隻為發泄獸欲和掠奪的末日狂歡。混亂如同瘟疫般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伊萬被魔鬼用力量裹挾著,像一個幽靈般漂浮在這片人間地獄的上空。他那雙曾因森林毀滅而流淚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如同兩個深不見底的窟窿。他看著下方煉獄般的景象,看著那些扭曲的、充滿暴戾和瘋狂的臉孔,看著他幻想中聖潔的“上帝之城”變成眼前這血腥的屠宰場。

“不……不該是這樣的……”他乾裂的嘴唇蠕動著,發出微弱如蚊蚋的聲音,僅存的一絲理智在巨大的衝擊下搖搖欲墜。

“不該?”魔鬼的聲音在他耳邊嗤笑,如同毒蛇吐信,“這就是人心,伊萬!這就是你向往的‘國度’!剝去那層虛偽的虔誠外衣,裡麵全是貪婪、暴虐、愚蠢的蛆蟲!看看他們!多麼‘神聖’!多麼‘和諧’!”魔鬼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他信仰最後的堡壘。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混合著巨大的絕望和荒謬感,猛地衝垮了伊萬麻木的心防!這憤怒並非針對魔鬼,而是針對這徹底顛覆他所有信念的、殘酷醜陋的現實!針對那些正在施暴的、和他一樣的人類!

“停下!!”伊萬喉嚨裡爆發出一聲嘶啞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咆哮!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魔鬼無形的束縛,像一顆絕望的隕石,從半空中朝著下方一條混亂的街道俯衝下去!

他落在幾個正瘋狂踢打一個蜷縮在地的老婦的暴徒中間。“住手!!”他揮舞著枯瘦的手臂,試圖推開那些施暴者。他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聖潔的瘋狂光芒,試圖憑一己之力阻止這場暴行,在這片廢墟上建立他心中那個微小的、光明的點。

回應他的是暴徒們短暫的錯愕,隨即是更加瘋狂的嘲笑和暴怒!

“哪來的瘋子修士?!”

“找死!”

“撕了他!”

棍棒、拳頭、靴底,如同暴雨般落在伊萬瘦弱的身體上。骨頭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他被打倒在地,肮臟的修士袍瞬間被鮮血浸透。那些暴徒圍著他,瘋狂地踢打、踐踏,發泄著無端的獸欲。伊萬蜷縮著,護住頭臉,口中不斷湧出帶著泡沫的鮮血,意識在劇痛和窒息中迅速沉入黑暗的深淵。

當他再次恢複一絲模糊的意識時,發現自己被拖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堆滿垃圾的巷子深處。魔鬼就站在旁邊,依舊是那副粘稠滴落、令人作嘔的模樣。它俯視著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奄奄一息的伊萬。

“愚蠢。”魔鬼的聲音冰冷,聽不出情緒。它抬起那隻焦黑的爪子,懸在伊萬血肉模糊的身體上方。一股粘稠的、暗紅色的能量流從它爪心湧出,如同活物般覆蓋在伊萬最致命的傷口上。斷裂的骨頭在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中強行複位、接續;破裂的內臟被強行粘合;翻卷的皮肉在暗紅能量下快速愈合、結痂……純粹的物理創傷在魔鬼的力量下迅速恢複。

然而,當它收回爪子,伊萬的身體雖然不再流血,不再有致命的傷口,但他依舊蜷縮在冰冷的垃圾堆裡,眼神空洞地望著布滿蛛網的肮臟牆壁。身體可以被修複,但某種更本質的東西,在他目睹森林毀滅、聖城化為地獄、自己信念被徹底踐踏的那一刻,已經徹底碎裂了。那空洞的眼神裡,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灰燼。

魔鬼看著這樣的伊萬,熔融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它沉默了片刻,粘稠的身體表麵開始蠕動、變形。那些滴落的黑色焦油迅速凝固、變色,如同最精妙的偽裝。幾秒鐘後,站在伊萬身邊的,不再是一個可怖的魔鬼,而是一個穿著樸素但整潔的灰色長袍、麵容滄桑而帶著悲憫神色的老修士。甚至連它周身那股硫磺惡臭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仿佛陳年聖經書頁的味道。

“孩子,”它開口,聲音溫和、沙啞,充滿了長者的慈祥,與剛才的冰冷判若兩人,“你受苦了。你的疑問,你的憤怒,你的絕望……我都看在眼裡。這世界的苦難,這所謂‘神聖秩序’的荒謬……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公道!”它向伊萬伸出那隻偽裝得毫無破綻、如同普通老人般布滿皺紋的手,“跟我來,孩子。我們去問個明白。去那至高的所在,去質問那端坐雲端、漠視苦難的……‘祂’!為你所受的一切不公,討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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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空洞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那裡麵似乎有最後一絲微弱的、屬於他自身意誌的火苗被點燃了。質問上帝?這個念頭本身如同驚雷,炸響在他一片死寂的精神廢墟上。他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散發著“神聖”氣息的“老修士”,那溫和悲憫的麵容仿佛是他絕望深淵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伸出了自己沾滿血汙和泥濘的手,放在了那隻偽裝的、溫熱的“手”上。

魔鬼此刻是老修士)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隱藏在悲憫之下的、冰冷的笑容。

他們出發了。目的地是“至高之所”——一個隻存在於傳說和狂信者囈語中的、虛無縹緲的“門檻”。沒有道路,隻有無儘的跋涉。穿越狂風呼嘯的荒原,翻越積雪皚皚的烏拉爾山脈,踏入廣袤死寂的中亞戈壁。烈日灼烤著龜裂的大地,熱浪扭曲著視線。黃沙如同饑餓的野獸,吞噬著足跡。乾渴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喉嚨。伊萬形容枯槁,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麻木地跟著前麵那個步履穩健的“老修士”。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是幾天,也許是永恒。他們抵達了一片無法用常理描述的“界域”。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流動的、旋轉的、散發著非光譜的混沌色彩。大地消失,腳下是翻湧的、如同活物的乳白色濃霧。沒有方向,沒有時間感。一種宏大、冰冷、漠然到令人靈魂凍結的“注視感”無處不在。

“老修士”停下了腳步。它轉過身,麵對著那片混沌色彩的旋渦中心。它臉上那悲天憫人的偽裝如同劣質的牆皮般片片剝落、消融!露出了底下那粘稠、滴落、熔融扭曲的恐怖本體!它對著那片混沌,發出了震動整個虛無空間的、充滿了怨毒和指控的咆哮:

“看看!看看你創造的‘傑作’!看看這充斥苦難、不公、暴虐和愚蠢的世界!看看這個被你遺棄、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蟲!”它指向身後呆滯的伊萬,“他信你!他渴望侍奉你!他渴望建立你許諾的‘天國’!可你給了他什麼?!饑餓!寒冷!驅趕!毆打!背叛!絕望!你高高在上!你漠不關心!你……是個騙子!是個暴君!是個……”

它的咆哮戛然而止。

那片混沌色彩的旋渦中心,沒有任何聲音回應。隻有一道光。一道純粹到無法形容、無法直視的“白”。它並非照射而來,而是直接“出現”在魔鬼的身上。

“呃啊——!!!”

魔鬼發出了一聲淒厲到超越想象的、混合著極致痛苦和永恒恐懼的慘嚎!那道光落在它身上,它那粘稠、強大的、足以毀滅森林的軀體,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開始急速消融!構成它存在的本源力量——那些黑暗、扭曲、褻瀆的法則——被那道純粹的白光如同橡皮擦抹去字跡般,無情地剝離、粉碎、淨化!幽綠的眼眸瞬間黯淡、熄滅。熔融的軀體崩解、蒸發。滴落的焦油化作虛無的青煙。那股令人窒息的硫磺惡臭被一種無法形容的、冰冷的“潔淨”氣息徹底取代。

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

光芒消散。

原地,隻剩下一個“人”。

他有著和伊萬記憶中魔鬼本體相似的輪廓,但所有非人的特征都消失了。皮膚是病態的蒼白,布滿皺紋和虛弱的青筋。身體佝僂,瘦弱不堪,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穿著一件同樣變得破舊、普通的灰色長袍。他站在那裡,劇烈地顫抖著,臉上布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像一個剛剛從最深沉的噩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裡的嬰兒。那雙眼睛,曾經燃燒著幽綠火焰的窟窿,此刻變成了渾濁、黯淡、充滿人類般脆弱和困惑的灰色眼眸。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布滿皺紋、微微顫抖的、屬於人類老人的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

力量。那足以攪動森林、玩弄凡人的恐怖力量……消失了。徹徹底底,乾乾淨淨。被剝奪了。隻剩下一個蒼老、虛弱、風燭殘年的……凡人軀殼。

魔鬼……不,現在,他隻是一個被剝奪了力量的、連名字都失去的、名為“瓦列裡”的可憐老人。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同樣呆若木雞的伊萬。那渾濁的灰色眼睛裡,不再是惡意,而是一種巨大的、幾乎將他壓垮的恐懼和……無助。

角色,徹底調換了。

回程的路途,是穿越地獄的跋涉。失去了所有力量的瓦列裡,虛弱得如同剛出生的羔羊,連一陣稍強的風都能將他吹倒。他的身體似乎也隨著力量的消失而急速衰老,變得極其怕冷、怕熱、怕顛簸。伊萬在戈壁邊緣一個破敗的遊牧村落,用身上最後一點值錢的東西——也許是瓦西裡神父給的一個小銅十字架——換來了一輛幾乎散架的小木車和一頭瘦骨嶙峋、脾氣暴躁的老駱駝。

他將枯瘦如柴、瑟瑟發抖的瓦列裡小心翼翼地抱上那輛鋪著破氈毯的小木車。車輪是用粗糙的木頭拚接的,轉動起來發出刺耳欲裂的吱嘎聲,仿佛隨時會解體。伊萬將一根粗糙的麻繩套在自己同樣枯瘦的肩膀上,如同最卑賤的纖夫,拖動著這輛載著“魔鬼”的小破車,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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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垠的戈壁在眼前展開,黃沙連著灰白色的天空,單調、死寂、令人絕望。烈日灼燒著伊萬裸露的脖頸,汗水混合著沙塵流下,在臉上衝出汙濁的溝壑。他的腳磨破了,在滾燙的沙礫上留下帶血的腳印。狂風卷起沙礫,抽打在臉上,如同無數細小的刀子。夜晚,寒氣刺骨,他們隻能蜷縮在破氈毯下,依靠著駱駝微弱的體溫取暖。食物匱乏,水囊乾癟。伊萬將自己那份少得可憐的水和乾硬的麵餅,大部分都塞給了車上虛弱呻吟的瓦列裡。

瓦列裡蜷縮在破車上,灰色的眼眸常常失神地望著這片無垠的荒蕪。力量消失帶來的巨大空虛感和這具孱弱凡人軀體的痛苦,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他看著前麵那個在風沙中佝僂著背脊、奮力拖拽著破車和累贅他自己)的渺小身影——那個他曾視為螻蟻、肆意玩弄和摧殘的人類。一種完全陌生的、如同細針般尖銳的情緒,開始在他那顆從未體驗過“人類之心”的胸腔裡滋生。是困惑?是……一絲微弱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愧疚?

有時,在駱駝疲憊的腳步聲中,在車輪單調的吱嘎聲裡,伊萬會回過頭,用那雙依舊帶著痛苦、卻奇異地多了一絲平靜的深色眼睛看著瓦列裡。他的嘴唇乾裂出血,聲音沙啞,卻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講述著:

“瓦列裡……你看……真正的聖城……不該是下諾夫哥羅德那樣……那裡……不該有鞭子和鮮血……屋頂是溫暖的紅色……炊煙是直的……孩子們在乾淨的街道上跑……笑聲像教堂的銀鈴……河水清得能看見魚……河邊有樹……很大的樹……鳥兒在唱歌……鬆鼠在枝頭跳……每個人……都認識……都微笑……都分享麵包……”

他的描述斷斷續續,詞彙貧乏,卻充滿了近乎固執的向往。瓦列裡渾濁的灰眼睛望著伊萬在風沙中模糊的背影,聽著那些關於紅屋頂、孩子笑聲、清澈河水和鬆鼠的囈語。荒漠的烈日曬得他頭暈眼花,身體的每一處關節都在酸痛呻吟。奇怪的是,聽著這些天真的、在他曾經擁有力量時隻會嗤之以鼻的幻想,看著前麵那個在苦難中依然拖著他不放、固執描繪著虛幻美好的渺小身影,瓦列裡那顆被千年黑暗和虛無填滿的、冰冷的心湖深處,似乎有一塊極其微小、極其堅硬的冰,在伊萬沙啞的聲音裡,在荒漠灼熱的風中,悄然裂開了一條縫隙。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暖意,一絲連他自己都感到荒謬的……平靜?

漫長的跋涉終於抵達了終點——俄羅斯帝國的西南邊境。低矮的木製哨卡橫亙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旁邊是一排簡陋的土坯營房。幾個穿著沾滿油汙的灰色軍大衣、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的邊防軍士兵,懶散地靠在哨卡旁,步槍隨意地挎在肩上。空氣裡彌漫著劣質煙草和馬糞的味道。

伊萬停下腳步,解下肩上的繩索,小破車發出最後一聲痛苦的呻吟停住了。他走到哨卡前,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一個下巴上留著濃密胡茬、眼神凶狠的軍士長叼著煙鬥,斜睨了他一眼和他身後那輛破車上的乾癟老頭。

“證件!”軍士長聲音粗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伊萬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的小本子——那是他作為梁讚州修道院修士的身份證明,儘管破舊不堪,但上麵的印章和神父瓦西裡)潦草的簽名依然清晰。這是他唯一的身份憑證。

軍士長接過去,粗魯地翻開,渾濁的眼睛掃過上麵的文字和印章,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伊萬襤褸的修士袍,鼻子裡哼了一聲。他隨手把證件丟還給伊萬,然後像驅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通過。

接著,他那鷹隼般的目光落在了小破車上的瓦列裡身上。“他呢?證件!”

瓦列裡渾身一顫,渾濁的灰色眼睛裡瞬間充滿了巨大的恐懼。他張了張嘴,喉嚨裡隻發出嗬嗬的乾澀氣音。他哪有什麼證件?一個被剝奪了力量、連存在本身都成了謎的“前魔鬼”,在人間隻是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身份的幽靈。

“他……他是我爺爺,”伊萬搶上一步,聲音乾澀但清晰,“從……從撒馬爾罕那邊逃難回來的……老家打仗……證件……路上丟了……”他的謊言並不高明,帶著明顯的緊張。

“爺爺?”軍士長嗤笑一聲,眼神如同冰冷的刀子刮過瓦列裡那張布滿異域風霜實則隻是被荒漠折磨)的蒼老臉龐,“撒馬爾罕?哼!我看是奧斯曼的探子還差不多!”他猛地一揮手,“沒有證件?抓起來!按間諜罪處理!扔進黑屋子!”

幾個士兵如狼似虎地撲上來,粗暴地將驚恐掙紮的瓦列裡從破車上拖了下來。老人枯瘦的手臂被反擰到背後,發出痛苦的呻吟。

“不!他不是!放開他!”伊萬急了,衝上去想阻攔。

“滾開!修士!”一個士兵不耐煩地猛地一推搡。伊萬本就虛弱不堪,這一下直接將他推得踉蹌後退,絆到一塊石頭,重重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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