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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四兩撥千斤的鬼話(2 / 2)

她的動作極其費力,仿佛那鐵桶有千鈞之重。當她終於將桶挪動了一點位置,準備將裡麵粘稠的液體倒入手中的空桶時,一滴濃稠的黑褐色液體濺了出來,落在她深藍色的工裝褲膝蓋處,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汙跡。柳德米拉對此毫無反應,仿佛濺落的隻是清水。她隻是麻木地繼續著傾倒的動作。

眼前的景象徹底擊潰了伊萬的理智。胃裡一陣劇烈的攪動,酸液猛地湧上喉嚨。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將那股嘔吐的欲望壓了下去,卻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而壓抑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就是這極其細微的聲音,在死寂的走廊裡卻如同驚雷!

門內,那巨大機器脈動的幽綠光芒驟然一盛!仿佛一隻沉睡的惡魔猛然睜開了眼睛!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視線感”,如同實質的觸手,瞬間穿透了門縫,牢牢地鎖定在伊萬身上!他被釘在了原地,血液凍結,四肢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他看到柳德米拉的動作也瞬間僵住,她那顆蒼白僵硬的頭顱,如同生鏽的軸承,極其緩慢地、一卡一頓地轉向了門口的方向!那雙在幽綠光線下漆黑空洞的眼窩,正正地“看”向了門縫外伊萬那隻驚恐萬分的眼睛!

“呃……”

一聲非人的、仿佛從腐朽的胸腔裡擠出的模糊喉音,從門內傳來。那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和……饑餓。

逃!必須逃!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壓電流般擊穿了伊萬的僵直。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向後一蹬,轉身拔腿就跑!橡膠鞋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不敢回頭,不敢想象那扇厚重的門是否會打開,不敢想象柳德米拉或是彆的什麼東西是否會追出來。他像一隻被獵槍驚飛的野鳥,在昏暗死寂的走廊裡亡命狂奔,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身後,那冰冷的、被注視的感覺如影隨形,死死地黏在他的後背上,無論他跑得多快都無法甩脫。隻有那機器貪婪的“沙沙”聲和脈動的幽綠光芒,在他被恐懼填滿的腦海裡不斷回響、放大。

衝出管理區走廊,重新彙入廠區主乾道稀疏的人流,伊萬才感到後背那股如芒刺骨的冰冷注視感稍稍減弱。但他不敢有絲毫停留,甚至不敢放慢腳步,隻是低著頭,混在那些同樣沉默、拖著沉重步伐走向廠門的灰色身影中,心臟仍在狂跳,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的腥甜。

聖彼得堡冬夜的寒風像無數把冰冷的剃刀,瞬間切割著他汗濕的額頭和脖頸,帶來一陣刺骨的清醒,也帶來更深的戰栗。他裹緊了單薄的外套,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隻想立刻回到自己那個位於貧民窟角落、狹窄卻暫時安全的棲身之所。他低著頭,沿著被昏黃路燈切割得支離破碎的人行道疾走,涅瓦河方向吹來的風卷起地上的垃圾和雪沫,抽打在他臉上。

就在他拐進一條堆滿廢棄建材、光線更加昏暗的小巷時,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從一堆蒙著油布的鋼管後麵閃了出來,恰好擋在了他的去路中央。

伊萬嚇得魂飛魄散,差點驚叫出聲,猛地刹住腳步,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磚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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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路燈光線勉強勾勒出那個黑影的輪廓——瘦削、佝僂,像一株被風雪摧殘的老樹。是格裡戈裡·瓦西裡耶維奇。

老工人站在巷子中間,大半張臉隱藏在厚實圍巾和鴨舌帽投下的濃重陰影裡,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一種異常銳利、與白日裡那種空洞麻木截然不同的光芒,如同兩塊冰冷的燧石。他無聲地站在那裡,仿佛已經在此等待了很久,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伊萬·伊萬諾維奇。”格裡戈裡的聲音響起,低沉沙啞,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在寂靜的小巷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伊萬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恐懼再次攫住了他,比在廠長辦公室門外時更加深沉。格裡戈裡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

“今天……在食堂,”格裡戈裡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陰影,牢牢釘在伊萬臉上。

伊萬感到一陣眩暈,午休時那話語凝結成發光紙片被吸走的恐怖景象再次清晰地浮現。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乾澀得發痛。

“我……我隻是……”他想解釋,想辯解,卻語無倫次。

“你看到了。”格裡戈裡打斷了他,不是疑問,而是冰冷的陳述。他那雙隱藏在帽簷陰影下的眼睛,似乎洞悉了一切。“在食堂……還有……後麵的走廊。”最後幾個字,他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了然。

伊萬的血液瞬間涼透了。他果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這個看似麻木的老工人看在眼裡!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格裡戈裡向前邁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足一米。伊萬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比食堂裡任何時候都要濃烈的、刺鼻的鐵鏽腥氣。那味道冰冷、腐朽,帶著一種非人的金屬質感。

“聽著,小子,”格裡戈裡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耳語,卻字字如冰冷的鐵釘,敲進伊萬的耳膜,“在這個地方……話,不是用來說的。”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又似乎在感受著空氣中某種無形的壓力。巷子深處傳來野貓淒厲的嘶叫,更添了幾分陰森。

“話,是血肉。”格裡戈裡一字一頓,聲音裡帶著一種沉痛的、近乎絕望的警告,“是骨頭!是你自己!”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伊萬看到一絲極其細微的、深褐色的鐵鏽粉末,隨著他呼出的白氣,從他圍巾的縫隙間逸散出來,瞬間消失在寒冷的夜風中。

“你吐出的每一個字,”格裡戈裡的目光死死鎖住伊萬驚恐的雙眼,“如果是真的,是實在的,有分量的……它們就會被抽走!像抽走你的骨髓一樣!變成燃料,變成養料,喂給那個……東西!”他微微側頭,示意了一下廠區深處那個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深刻的恐懼和厭惡。

“你吐出的每一個字……如果是假的、空的、沒用的……”格裡戈裡微微咧開嘴,露出一個極其苦澀、近乎扭曲的慘笑,“它們就會變成……你看到的那些渣滓。鐵鏽。從你裡麵……一點點爛出來!”他抬起一隻枯瘦、布滿老繭和油汙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伊萬。

“說真話,你被吃乾抹淨,連渣都不剩。”格裡戈裡的聲音冰冷如刀,“說廢話……你能活下來。像我們一樣……”他微微挺直了一點佝僂的背脊,語氣裡充滿了無儘的疲憊和一種令人窒息的、行屍走肉般的妥協,“……活著。”

“學會說廢話,小子。”格裡戈裡的最後一句叮囑,帶著一種長輩般詭異的關懷,卻比任何詛咒都更令人膽寒,“說那些……又長又響……又臭又空……滑不留手的廢話。越沒用越好。這是這裡……唯一的活路。彆讓它……盯上你。”他再次側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廠區方向,然後,不等伊萬有任何反應,他便猛地轉過身,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而無聲地消失在堆疊的廢棄建材和更深的黑暗之中,隻留下那濃烈的鐵鏽腥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緩緩彌散。

伊萬僵立在原地,背靠著冰冷刺骨的磚牆,牙齒不受控製地劇烈打顫。格裡戈裡那番如同來自地獄的警告,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話是血肉,是骨頭?說真話會被抽走骨髓喂給那綠光機器?說廢話會從體內爛出鐵鏽?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仿佛能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冰冷的東西正潛伏在那裡,等待著他下一次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那個位於頂樓、狹窄冰冷的出租屋的。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黑暗中隻有他自己粗重、恐懼的喘息聲。格裡戈裡最後消失的身影,柳德米拉在綠光下麻木傾倒黑液的樣子,午休時那些消失的影子和飄散的鐵鏽粉末……無數恐怖的畫麵在他腦海中瘋狂閃回、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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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伊萬·伊萬諾維奇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著,無法合眼。窗外的聖彼得堡沉入更深的黑暗,隻有遠處工廠煙囪噴吐出的暗紅色煙雲,如同垂死巨獸傷口中流出的汙血,汙染著鉛灰色的天空。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覺吸入了冰冷的鐵鏽粉塵,它們沉澱在肺腑深處,沉重而冰冷。格裡戈裡那“說廢話”的警告,如同冰冷的絞索,緊緊纏繞著他的思緒,帶來一種比死亡更甚的、緩慢腐朽的絕望。

第二天,當伊萬再次踏入“紅色鍛錘”那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廠門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改變已經悄然發生。他的腳步不再像昨日那般帶著新人的虛浮和試探,反而多了一種沉重而刻意的拖遝。他的脊背似乎也微微佝僂了一些,仿佛一夜之間被無形的重擔壓垮。那雙原本還殘留著些許諾夫哥羅德小鎮青年清澈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渾濁的油汙,目光低垂,刻意避開與任何人的直接對視,隻在那些油膩的機器、斑駁的地麵、或是空氣中漂浮的金屬粉塵之間遊移不定。

他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拿起冰冷的扳手。格裡戈裡已經在旁邊開始了工作,那張溝壑縱橫的臉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指關節在工具上用力時泛出的青白色,透著一股非人的僵硬。他沒有看伊萬,仿佛昨夜巷子裡那番驚心動魄的警告從未發生過。

上午的時光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緩慢爬行。伊萬機械地重複著擰緊螺栓的動作,每一次金屬咬合的脆響都像是在敲打他緊繃的神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周圍工友的沉默,此刻不再是單純的疲憊,而像是一層厚厚的外殼,將他們彼此隔絕。他能感覺到那些偶爾掠過自己身上的目光——來自謝爾蓋,來自安德烈,甚至來自其他車間的陌生麵孔——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粘稠感,如同冰冷的觸手,在他皮膚上短暫停留,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評估。他們是在看一個新來的?還是在看一個潛在的“食物”?格裡戈裡的話語在他腦中轟鳴:說真話,你被吃乾抹淨!

午休的汽笛聲依舊淒厲。伊萬隨著人流走向食堂,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燒紅的鐵板上。他端著那萬年不變的灰綠濃湯和褐色肉排,幾乎是屏著呼吸,再次坐到了那張噩夢般的桌子旁。格裡戈裡、謝爾蓋、安德烈、柳德米拉……如同昨日場景的重現。柳德米拉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仿佛昨夜在廠長辦公室綠光下傾倒黑液的並非她本人。隻有當她那雙黑洞般的眼睛偶爾掃過伊萬時,伊萬能感覺到一種極其細微的、非人的冰冷,如同針尖刺過皮膚。

沉默如同凝固的油脂。伊萬低著頭,用勺子機械地攪動著碗裡的濃湯,湯麵上漂浮的油脂塊被攪散又聚合。他的胃袋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毫無食欲,隻有恐懼在翻騰。他必須開口,必須融入這“廢話”的洪流,否則就會被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注視感撕碎。

果然,謝爾蓋那令人厭惡的聲音再次響起,矛頭精準地指向了伊萬,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嘿,伊萬!看你魂不守舍的,昨晚沒睡好?想家啦?還是……在琢磨你那在林業局倉庫的老爹呢?”他刻意加重了“林業局倉庫”幾個字,嘴角噙著那熟悉的、毫無溫度的假笑。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伊萬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力,後背的寒毛根根倒豎。格裡戈裡攪湯的動作似乎停頓了半秒。柳德米拉那雙空洞的眼睛,仿佛兩個微型的黑洞,鎖定了伊萬的臉。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伊萬。他感到喉嚨發緊,舌頭僵硬得如同木塊。格裡戈裡的警告在腦中尖嘯:說廢話!又長又響!又臭又空!滑不留手!

“啊?哦……謝爾蓋……”伊萬猛地抬起頭,臉上努力擠出一個極其誇張、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嘴角咧開的幅度大得不自然,露出過多的牙齒。他的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種虛假的、過分的熱情,突兀地打破了餐桌的沉默,“睡好?哈哈!睡好?在這鬼地方?”他揮舞著勺子,幾滴濃湯濺到了桌麵上,“那床板硬得能硌斷熊的脊梁骨!窗戶縫裡灌進來的風,比西伯利亞流放營的鞭子還帶勁!我倒是想夢見家鄉的烤餅啊,可夢裡全是咱車間那衝壓機咣當咣當的聲音,震得我腦漿子都快成土豆泥了!”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像失控的紡錘,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刻意的、空洞的響亮,毫無實質內容,純粹是為了發出噪音而存在。

他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些關於床板、寒風、噪音的抱怨,一邊緊張地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格裡戈裡和柳德米拉的反應。格裡戈裡依舊垂著眼,攪動著他的湯,但伊萬敏銳地捕捉到,他那枯瘦的、布滿老年斑的手指,似乎極其輕微地在油膩的湯匙柄上……點了一下?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表示認可的動作?而柳德米拉那雙黑洞般的眼睛,在伊萬開始這番空洞抱怨的瞬間,似乎失去了焦點,緩緩地移開了,重新投向了她自己碗裡那幾塊頑固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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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伊萬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扭曲的、病態的狂喜!他像抓住了一根漂浮在冰海上的朽木,更加賣力地表演起來。

“至於我老爹?”伊萬的聲音更加洪亮,帶著一種滿不在乎的、甚至有些粗鄙的腔調,“嗨!彆提了!守著林場那幾根木頭能有多大出息?您昨天一問啊,倒真把我給問住了!我昨晚躺在那硬板床上,翻來覆去烙大餅似的,使勁琢磨啊……”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皺起眉頭,做出努力回憶的滑稽表情,“他好像提過一嘴?是管倉庫裡的鬆木呢,還是樺木?要不就是給運木頭的車登記?哎喲喂,您說我這腦子!八成是讓咱廠裡的機油給糊住了!反正就那麼回事唄,跟木頭打交道,數數木頭,記記木頭,木頭木頭還是木頭!能指望他給我在聖彼得堡置辦個帶壁爐的大宅子?哈!”他發出一聲短促而誇張的乾笑,猛地一揮手,仿佛要驅散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就在他這番冗長、空洞、充斥著“木頭”和自嘲的廢話傾瀉而出時,一種全新的、詭異的感覺在他口腔裡彌漫開來。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帶著顆粒感的粗糙,一種冰冷的金屬腥氣,仿佛剛舔舐過一枚生鏽的鐵釘。他感到舌根發澀,喉嚨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小的、堅硬的碎屑在摩擦。他強忍著不適,繼續著他的表演,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了對麵安德烈的盤子裡。

“買房?哈!”伊萬的聲音因為喉嚨的不適而帶上了一絲沙啞,反而增添了幾分“激動”的真實感,“您可真能逗樂!就憑我這仨瓜倆棗的工資?能在涅瓦大街邊上買個狗窩大小的廁所隔間,那都得是祖墳冒青煙了!還買房?我現在睡覺那地方,耗子洞都比它寬敞!房東太太收租的時候,那眼神,嘖嘖,活像我欠了她祖宗八代的盧布!這日子啊……”他誇張地歎了口氣,肩膀垮塌下去,臉上堆滿了刻意營造的愁苦,“……也就這麼湊合著往前挪唄,走一步算一步,哪天算哪天!”他猛地往嘴裡塞了一大塊冰冷的肉排,用力咀嚼著,試圖壓下喉嚨裡那股不斷上湧的鐵鏽味和顆粒感。

他一邊咀嚼,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死死盯著自己餐盤旁邊的桌麵。就在他剛才噴濺唾沫星子的地方,在油膩的木紋縫隙裡,極其細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散落著幾點比灰塵更小的、深褐色的粉末!它們像被碾碎的、乾涸的血點,又像極其微小的鐵鏽碎屑,在慘白的食堂燈光下,泛著一種不祥的暗啞光澤。

伊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格裡戈裡的話得到了最恐怖的驗證!這些深褐色的碎屑,正是從他口中飄散出來的“廢話”的殘渣!他剛才那些滔滔不絕、看似無害的抱怨和自嘲,每一句空洞的話語,都在消耗著他自己,從他內部腐爛出這些鐵鏽般的汙穢!這就是代價!在這座名為“紅色鍛錘”的鋼鐵地獄裡“活著”的代價!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得像塊石頭的安德烈,忽然悶悶地開口了,聲音依舊如同從地底傳來:“湊合……挪唄。”他重複著伊萬話語裡最空洞的那個詞,像是在做一個總結,又像是在表達一種奇特的、扭曲的認同。他的目光在伊萬餐盤旁那幾點細微的褐色粉末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移開,沒有任何表情。

格裡戈裡終於放下了他攪了半天的湯匙,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仿佛歎息又仿佛解脫的鼻息。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抬起來,第一次正眼看向伊萬。那眼神裡沒有了昨夜的銳利和警告,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的……理解?或者說,是一種看到同類墮入泥沼的麻木確認?他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對著伊萬的方向,點了一下他那顆花白頭發稀疏的頭顱。

柳德米拉則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她隻是專注地用勺子切分著碗裡一塊頑固的土豆,動作機械而精準。

伊萬感到一種巨大的、冰冷的虛脫感席卷全身。胃裡翻江倒海,那塊冰冷的肉排如同鉛塊般墜在腹中。他成功了。他用一堆又臭又長、毫無意義的廢話,成功地躲開了謝爾蓋的窺探,贏得了格裡戈裡那近乎施舍般的點頭,融入了這張餐桌死水般的沉默。他暫時安全了。暫時避開了那綠光機器的吞噬。

然而,口腔裡那濃烈的、揮之不去的鐵鏽腥味,如同冰冷的毒液,順著他的食道,一路向下蔓延,沉澱在五臟六腑。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緊握湯匙的、微微顫抖的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他忽然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恐怖的預感:終有一天,這些血管裡流淌的,將不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冰冷粘稠、散發著鐵鏽腥臭的黑色液體。就像柳德米拉在綠光下傾倒的那些東西。

他猛地閉上眼,但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出昨夜廠長辦公室那幽綠脈動的巨大玻璃胃囊,還有那些被吸進去的、帶著他父親真實信息的發光紙片……它們此刻,是否正在那冰冷的綠光中,被緩慢地、無情地消化、分解,變成滋養這龐大鋼鐵怪物的養料?

一種比恐懼更深的絕望,如同冰冷的瀝青,徹底淹沒了伊萬·伊萬諾維奇。他坐在那裡,在食堂汙濁的空氣和慘白的燈光下,在同事們麻木的沉默中,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內部的某個地方,某些屬於“人”的、溫熱而柔軟的東西,正在悄然死去、鏽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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