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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規矩都是給老實人的(1 / 2)

午夜時分,喀山這座伏爾加河畔沉睡的邊城,籠罩在一層稀薄、粘稠的霧氣裡。這霧並非自然的造物,它更像從大地深處蒸騰出的、冰冷而陳腐的氣息,纏繞著低矮的木屋、歪斜的柵欄,還有那座如同巨大鋼鐵棺槨般伏在黑暗中的火車站。空氣凝滯,帶著濃重的鐵鏽味、劣質煤灰的嗆人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積壓了百年的舊檔案室紙張黴變的味道——那是規則塵埃的味道。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佩圖霍夫裹緊了那件磨損得發亮的舊呢大衣,寒氣依舊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精準地刺透衣料,紮進他的骨頭縫裡。他孤零零地站在三號站台的最邊緣,身後是喀山站那棟笨重、被煤煙熏得漆黑的站房,幾扇窗戶透出微弱的、病懨懨的黃光,像瀕死之人渾濁的眼睛。他麵前,是兩條延伸進無邊黑暗的鐵軌,冰冷的鋼軌在站台儘頭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幽暗的光澤,如同兩條通往冥府的路標。

表盤上,秒針每一次沉悶的跳動,都像重錘砸在瓦西裡的心上。零點零七分。他屏住呼吸,耳膜裡鼓噪著自己心臟瘋狂擂動的聲音。來了。一種幾乎無法察覺的震動,從冰冷的站台水泥地深處傳來,順著他的鞋底、腿骨,一路蔓延到牙床,細微的嗡鳴聲隨之而起。不是蒸汽機車那種粗重的喘息,也不是內燃機暴躁的嘶吼,而是一種……一種沉悶的、仿佛從極深的地下墓穴中傳來的碾壓聲,帶著一種非人間的死寂。

霧氣被無形的力量攪動、撕裂。沒有刺目的前燈,隻有兩團模糊、慘綠的光暈,如同漂浮的鬼火,穿透濃霧,由遠及近。那綠光不照亮任何東西,反而讓周圍的黑暗顯得更加濃稠、深重。隨著那令人牙酸的碾壓聲越來越清晰,一個龐大、漆黑的輪廓無聲地滑入站台。沒有汽笛,沒有刹車刺耳的尖叫,隻有車輪碾過鐵軌接口時,發出短促而空洞的“哢噠”聲,如同朽骨斷裂。

幽靈列車停穩了。它通體漆黑,車體表麵似乎能吸收一切光線,比最深沉的夜還要黑暗。車窗內,沒有一絲光亮透出,隻有一片凝固的、深不可測的墨色。車門,如同被無形的手操控著,毫無聲息地滑開,露出車廂內同樣死寂的黑暗。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瞬間湧出,彌漫了整個站台——那是強烈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樟腦丸氣味,濃烈得足以驅趕任何活物,卻死死地壓不住那股從更深處滲出來的、冰冷刺骨的腐爛氣息,如同打開了千年古墓的石槨。

瓦西裡的喉嚨瞬間被這氣味堵住,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死死地低下頭,目光牢牢釘在自己那雙沾滿泥點的舊皮鞋尖上,仿佛那是唯一能錨定他靈魂的陸地。他不敢看,哪怕用眼角的餘光掃一下也不敢。那公文上猩紅如血的字體,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視網膜上:“安全規則第666條:不得與蠟像人對視,違者登車。”喀山亡靈管理局那枚冰冷、扭曲的徽記印章,像一隻不祥的蜘蛛,盤踞在規則的末尾。

站台上死寂得可怕。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隻有他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肋骨的聲音,咚咚咚,擂鼓一般。然而,一種異樣的“沙沙”聲,開始從那敞開的、如同深淵巨口般的車門內傳來。不是布料摩擦,更像是某種僵硬、乾燥的東西在極其輕微地移動,發出類似蟲蛀朽木的聲響。

瓦西裡的手指在舊呢大衣的口袋裡痙攣般地蜷縮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下,冰涼刺骨。他強迫自己將目光聚焦在站台邊緣那塊模糊不清的、標識著“喀山3站台”的鐵牌上,一遍又一遍,仿佛那上麵刻著救命的咒語。樟腦的辛辣和屍骸的腐臭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洪流,持續不斷地衝擊著他的感官。

時間在極度的壓抑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瓦西裡感覺自己的脖頸因為長時間的僵直而酸痛欲裂。終於,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停止了。接著,是車門關閉時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噗”的一聲輕響,如同合上了一具沉重的棺材蓋。緊接著,那沉悶的、來自地底的碾壓聲再次響起,由慢到快。

瓦西裡依舊不敢抬頭。他聽著那非人的聲音逐漸遠去,消失在伏爾加河方向那深不可測的黑暗裡。直到站台上最後一絲震動也歸於死寂,直到那濃烈的樟腦腐臭被冰冷的夜風稍稍吹散,他才像被抽掉了全身骨頭,猛地佝僂下腰,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葉,帶來一種尖銳的刺痛,卻也讓他確認自己還活著——暫時地活著。他慢慢直起身,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剛才列車停靠的地方。站台冰冷的水泥地上,空無一物,仿佛那吞噬一切的怪物從未出現過。隻有空氣裡殘留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氣息,頑固地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並非噩夢。

他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轉身走向那棟散發著黴味和昏黃燈光的站房。喀山站的夜班,才剛剛開始。而幽靈列車的陰影,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骨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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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沉重的、漆皮剝落的木門,一股混雜著劣質煙草、陳年灰塵、廉價伏特加和煮卷心菜味道的濃烈氣息撲麵而來。喀山站小小的夜班調度室裡,煙霧繚繞。一盞蒙著厚厚油垢的燈泡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勉強照亮幾張疲憊麻木的臉。電報機在角落裡偶爾發出一兩聲痙攣般的“哢噠”聲,牆上巨大的、指針滯澀的掛鐘,沉重地走著。

“瓦西卡!瞧你那臉色,活像剛從墳墓裡爬出來!又撞見‘那趟車’了?”說話的是謝爾蓋·彼得羅維奇·米羅諾夫,一個身材粗壯、臉色常年因酒精而泛紅的調度員。他斜靠在吱呀作響的木椅裡,腳翹在堆滿表格的舊木桌上,手裡捏著個扁平的鐵皮酒壺,語氣帶著一種見怪不怪的粗糲嘲弄。

瓦西裡沒力氣回應他的調侃,隻是沉重地點點頭,把自己疲憊的身軀摔進牆邊那張嘎吱作響的破舊藤椅裡。藤椅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他摘下那頂同樣破舊的帽子,胡亂抹了一把額頭上冰冷的汗水。

“哈!怕什麼,瓦西裡·伊萬諾維奇!”角落裡傳來另一個尖細的聲音,是瘦小的售票員葉夫根尼·瓦西裡耶維奇·索博列夫。他正埋頭在一堆油膩膩的卡片和賬簿裡,鼻梁上架著厚厚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像受驚的老鼠。“規矩!隻要嚴格遵守規矩,它們就碰不了你一根汗毛!”他神經質地用指甲刮著賬簿邊緣,“第666條,不得對視!多麼清晰明了!多麼偉大的智慧!多麼安全的保障!”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充滿了對規則近乎宗教般的狂熱崇拜。

瓦西裡疲憊地閉上眼。謝爾蓋的嘲笑和葉夫根尼的囈語在耳邊嗡嗡作響,像一群煩人的蒼蠅。他摸索著從大衣內袋裡掏出那份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卻已磨損的公文。喀山亡靈管理局的抬頭,猩紅的“安全規則第666條”,還有那個扭曲的徽記,在昏黃的燈光下依舊刺眼。這薄薄的一張紙,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鐵,燙著他的指尖和神經。他把它放在膝蓋上,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那冰冷的、仿佛浸透著某種非人意誌的紙張。

“保障?”瓦西裡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金屬,“謝爾蓋,葉夫根尼,你們真的……真的見過車上的東西嗎?不是遠遠地瞥一眼,是近距離地、被它們‘看著’?”他抬起頭,深陷的眼窩裡布滿血絲,目光掃過兩個同事。

謝爾蓋灌了口酒壺裡的液體,辛辣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裡散開。他抹了抹嘴,臉上的嘲弄淡了些,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陰影。“規矩就是規矩,瓦西卡。想活命?那就把眼睛焊死在地板上!彆的,少想!”他粗聲粗氣地說,像是在說服瓦西裡,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葉夫根尼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厚厚的眼鏡片反射著燈泡昏黃的光,看不清他的眼神,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暈。“瓦西裡·伊萬諾維奇!質疑規則是極其危險的!是走向深淵的第一步!規則是燈塔!是鐵壁!是護佑我們這些卑微公務員的唯一聖物!”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差點打翻桌上的墨水瓶,“想想看!沒有這些規則,我們早就被那些……東西拖走了!像可憐的安娜·費奧多羅夫娜那樣!”

安娜·費奧多羅夫娜。這個名字像一個冰冷的詛咒,瞬間凍結了調度室本就不多的暖意。瓦西裡記得那個頭發花白、一絲不苟的老太太,車站的清潔工。她總是隨身帶著一本翻爛了的《喀山站工作守則》,裡麵密密麻麻貼滿了各種補充規定和警示紙條。就在上個月,也是在幽靈列車停靠後,站台上發現了一灘粘稠的、散發著樟腦和腐肉混合氣味的黃色蠟油。旁邊,是她那本被蠟油浸透、字跡模糊的《工作守則》,還有她那頂標誌性的、洗得發白的舊頭巾。

“她…她隻是忘了把守則第幾頁第幾條關於‘站台清潔工具臨時存放位置’的規定背熟……”葉夫根尼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病態的恐懼和詭異的虔誠,“她違反了……她一定是違反了!規則不會錯!隻有規則能保護我們!”

瓦西裡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升起,比站台上的夜風更刺骨。安娜老太太的死,官方含糊地歸結為“意外事故”,但站台上那灘詭異的蠟油和她消失無蹤的結局,像一根冰冷的針,紮在每個夜班人員的心底。規則沒有保護她,反而像是為她掘好了墳墓。他低頭看著膝蓋上那張冰冷的公文,那猩紅的第666條,此刻更像是一個惡毒的嘲諷。

他沉默著,不再說話。謝爾蓋又灌了一口酒,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葉夫根尼則神經質地翻動著他的賬簿,嘴裡念念有詞,仿佛在背誦某種經文。電報機“哢噠”一聲,吐出一段毫無意義的亂碼。掛鐘的秒針,沉重地、一下下地跳動著,如同緩慢逼近的喪鐘。樟腦和腐肉的氣息,似乎並未完全散去,頑固地縈繞在鼻端。瓦西裡攥緊了公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閉眼,低頭,遵守規則……這是唯一的生路嗎?還是通往蠟像車廂的鋪路石?他茫然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伏爾加河的方向一片死寂的漆黑。安娜老太太最後看到的,是否也是這樣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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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種詭異的、高度緊張的重複中緩慢爬行。喀山站的白晝短暫而灰暗,夜晚則漫長如無底深淵。瓦西裡·伊萬諾維奇·佩圖霍夫變成了一個高度敏感、時刻處於警戒狀態的提線木偶。他所有行動的準繩,隻剩下那份公文,那第666條冰冷的禁令。

他在站台上行走時,脖頸僵硬如鐵鑄,目光死死鎖定在前方三步之內的地麵。每一次巡邏,他都刻意避開那些可能映出倒影的、被雨水打濕的深色地麵,或是車站建築上偶爾殘留的、模糊的玻璃窗。他甚至在自己的值班記錄本上用紅筆重重地寫下:“警惕!一切反光物皆為潛在陷阱!”同事謝爾蓋對此嗤之以鼻,葉夫根尼則讚許地點頭,認為這才是“規則內化於心”的典範。

然而,恐懼讓瓦西裡開始失眠,閉上眼睛就是凝固的蠟像麵孔和深不見底的漆黑車窗。白天,任何突然的聲響——同事放下水杯的聲音、電報機意外的蜂鳴、甚至窗外樹枝刮擦牆壁的窸窣——都會讓他驚跳起來,心臟狂跳不止,冷汗瞬間浸透後背。他變得沉默寡言,眼窩深陷,顴骨高高凸起,活像一具勉強行走的骷髏。那份公文,被他用油紙仔細包好,貼身藏在最裡層襯衫的口袋裡,仿佛一張最後的、脆弱的護身符。紙張的邊緣被汗水浸潤,又被體溫烘乾,變得脆弱而柔軟,上麵猩紅的字跡和冰冷的徽記卻依舊清晰刺目,像一塊嵌入皮肉的烙印。

又是午夜,幽靈列車到來的時刻。瓦西裡像往常一樣,提前十分鐘就站在了站台邊緣的指定位置——這是《夜班站台安全巡邏細則》第45條明確規定的“安全了望點”。他低著頭,目光聚焦在腳下一塊被無數鞋底磨得發亮的水泥地上,那裡有一個模糊不清的、早已褪色的舊標記,成了他精神唯一的錨點。寒風卷著零星的雪沫,抽打著他的臉頰,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那熟悉的、來自地底的沉悶碾壓聲再次響起。慘綠的光暈刺破濃霧。冰冷的、混合著濃烈樟腦與腐肉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站台。瓦西裡的身體瞬間繃緊,每一塊肌肉都僵硬如石。他用力地、幾乎要將眼珠擠出眼眶般緊閉著雙眼,眼皮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他聽到車門無聲滑開的輕微氣流聲,聽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無數乾燥木片摩擦的“沙沙”聲再次響起——蠟像人正在下車,或者上車?規則裡沒寫,也禁止了解。

他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血液奔流的轟鳴聲充斥耳膜。冷汗沿著額角滑下,流進緊閉的眼縫,帶來一陣酸澀的刺痛。他強忍著,不敢有絲毫異動。時間在極度的感官隔絕中變得無比漫長和扭曲。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裡煎熬。他感覺自己像一尊被遺棄在寒風中的石像,唯有體內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證明他還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那“沙沙”聲似乎停止了。緊接著,是車門關閉時那聲輕微卻如同喪鐘的“噗”響。碾壓聲再次響起,由近及遠。

瓦西裡緊繃的身體微微鬆懈了一絲。結束了。又一次。他緩緩地、試探性地放鬆了緊閉的眼瞼,一絲微光透入。他依舊不敢抬頭,視線緩緩上移,準備重新聚焦於腳下那塊熟悉的水泥地。

就在這時!

一陣突兀的、尖利到足以撕裂神經的金屬摩擦聲毫無征兆地從站台另一頭炸響!那聲音如此刺耳,如此近在咫尺,如同一把冰冷的銼刀狠狠刮過所有人的耳膜和靈魂!

瓦西裡的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極度緊繃的神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噪音狠狠一拽!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他猛地一個激靈,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上彈起,脖子像彈簧般瞬間扭向聲音的來源!緊閉的雙眼,在巨大的驚嚇和本能驅使下,霍然睜開!

目光,如同兩道失控的探照燈光束,瞬間投射出去。

時間,在那一刻被凍結、被拉長、被碾碎。

站台另一端,靠近昏暗燈光柱的地方,一個身影凝固在那裡。那不是活人。它穿著樣式古老、布滿褶皺和黴斑的深色大衣,身形僵直,如同博物館裡蒙塵的展品。它的臉…那張臉!完全由一種渾濁的、帶著詭異黃色的蠟質構成,表麵光滑卻毫無生氣。五官僵硬地堆砌著:空洞的眼窩深陷,裡麵是凝固的、濃稠的黑暗;僵硬的嘴角微微下垂,形成一個永恒不變的、死寂的弧度。那不是表情,隻是凝固的絕望本身。

瓦西裡的目光,就這樣毫無遮攔地、結結實實地撞進了那雙空洞的蠟質眼窩裡!他仿佛看到了兩個旋轉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色漩渦,冰冷、死寂、帶著一種非人間的惡意。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徹骨的麻痹感,如同高壓電流,從那雙蠟質眼窩中瞬間射出,順著瓦西裡的視線狠狠刺入他的大腦!他的思維瞬間被凍結,血液仿佛凝固。全身的肌肉徹底僵死,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他像一個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保持著那個驚恐扭頭的姿勢,直挺挺地戳在冰冷的站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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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裡,隻有那張凝固的、蠟黃的、毫無生氣的臉。那雙空洞的眼窩,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牢牢地吸住了他的靈魂。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樟腦腐臭味將他緊緊包裹,像裹屍布一樣纏上來。

他看見了!他看見了蠟像人!

那冰冷、非人的凝視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也許不到半秒。但對瓦西裡而言,卻漫長得如同在煉獄中焚燒了千年。

“噗。”

車門關閉的輕響再次傳來,遙遠得如同隔世。

那慘綠的光暈開始移動,沉悶的碾壓聲重新響起,幽靈列車駛離了站台。

隨著列車的離開,那股施加在瓦西裡身上的、源自蠟像人凝視的恐怖束縛力驟然消失。他像一個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水泥站台上。膝蓋骨傳來的劇痛讓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他雙手撐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劇烈的痙攣,冰冷的空氣刀子般刮過喉嚨,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不受控製地湧出。

“呃…呃啊…”他想呼喊,喉嚨裡卻隻能擠出破碎的、意義不明的氣音。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臟和聲帶。剛才那短暫的對視,那雙空洞的蠟質眼窩,那股直刺靈魂的冰冷麻木感…第666條…他違反了!他清清楚楚地違反了那條用血寫成的規則!

完了。一切都完了。安娜老太太的結局…那灘散發著惡臭的蠟油…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癱軟在站台上,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冷汗瞬間浸透了厚重的棉衣內襯,冰冷的布料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戰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長達一個小時,他才勉強找回一絲力氣,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雙腿軟得如同煮爛的麵條,每一次嘗試都換來一陣虛脫般的眩暈。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狼狽不堪地爬離了站台邊緣,背靠著車站冰冷粗糙的磚牆,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顫抖著手,伸進最裡層襯衫的口袋,指尖觸碰到那被油紙包裹的、此刻卻如同燒紅烙鐵般的公文。他沒有勇氣把它拿出來。那份曾經被他視為護身符的規則,此刻卻成了他的死刑判決書。

他違反了規則。幽靈列車的下一次到來,就是他的登車之時。瓦西裡·伊萬諾維奇·佩圖霍夫靠在冰冷的牆上,望著站台上那兩盞昏黃、如同鬼火般搖曳的燈光,第一次清晰地聞到了自己身上散發出的、如同安娜老太太消失前一樣的——絕望的蠟味。

喀山站那間永遠彌漫著黴味、劣質煙草味和宿醉氣息的調度室,此刻在瓦西裡眼中,變成了一個巨大而冰冷的停屍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又像踏在深不見底的流沙裡。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裡麵昏黃的燈光刺得他眼球生疼。

謝爾蓋依舊癱在椅子裡,對著酒壺口猛灌,酒精的氣息比以往更濃烈,仿佛想用這廉價的液體澆滅某種同樣廉價的恐懼。葉夫根尼則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焦躁不安地在狹小的空間裡踱步,厚厚的眼鏡片下,那雙眼睛閃爍著神經質的光,嘴裡念念有詞,全是些規則條款的碎片:“…第666條…絕對禁忌…視線接觸…即視為…邀請…不可逆…”

瓦西裡像個幽靈一樣飄進來,臉色灰敗如爐膛裡的死灰,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微微顫抖著。他無視了謝爾蓋投來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驚疑的目光,也屏蔽了葉夫根尼那喋喋不休、令人煩躁的囈語。他徑直走向牆角那張屬於他的、堆滿了過期時刻表和積灰文件的破舊辦公桌。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桌麵上。

一張紙。

一張嶄新的、邊緣切割得異常整齊的紙,正端端正正地壓在他的搪瓷茶杯下麵。

紙張的質地和他貼身收藏的那份公文一模一樣——那種冰冷、光滑、仿佛浸透了某種非人意誌的紙張。紙張頂端,是那個如同扭曲毒蛇般的徽記:喀山亡靈管理局。

瓦西裡的呼吸瞬間停止了。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地向深淵拖拽。他伸出顫抖得如同風中秋葉般的手,指尖冰涼,幾乎無法控製地痙攣著。他慢慢移開那個印著褪色紅星、杯沿還沾著茶漬的搪瓷杯。

紙張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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