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到旅館,瓦西裡發現那汙漬在黑暗中發出心跳般的脈動熒光。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消化天然食物——每次嘗試吃肉都會嘔吐出活著的線蟲,蔬菜則會在盤中腐爛成屍泥狀。
瓦西裡躺在床上,汗水浸濕了床單。他的胃部痙攣不止,喉嚨裡還殘留著嘔吐後的酸澀感。幾小時前,他試圖在旅館附近的小餐館吃一頓正常的晚餐——紅菜湯和黑麵包,最簡單傳統的俄式餐點。
但第一口湯剛下肚,他的消化係統就開始了反抗。一種劇烈的惡心感襲來,他衝進衛生間,對著馬桶吐出了還未消化的食物——以及彆的東西。在嘔吐物中,細小的白色線蟲扭動著,它們的身軀在衛生間燈光下閃著濕漉漉的光。瓦西裡驚恐地看著那些寄生蟲般的生物在陶瓷碗中遊動,數量之多令人作嘔。
餐館老板堅持自己的食材新鮮衛生,甚至親自嘗了一口湯以證明無事。對老板來說,一切正常。但對瓦西裡,世界正在變得瘋狂。
接下來的嘗試更加糟糕。沙拉中的蔬菜在他的盤子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變成灰綠色的泥狀物,散發出屍體腐敗的氣息。就連最簡單的黑麵包,也在他口中化為灰燼般的質感,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
瓦西裡打開水龍頭,用冷水衝臉,試圖清醒。鏡中的自己麵色蒼白,眼下有深重的陰影。他撩起襯衫,發現腹部皮膚下有什麼在移動——細微的、波浪般的蠕動,就像有無數微小生物在他的內臟中遷徙。
敲門聲響起。瓦西裡警惕地抓起隨身攜帶的小刀。"誰?"
"柳德米拉·伊萬諾夫娜。廠長聽說您不適,派我來幫忙。"
瓦西裡猶豫片刻,還是開了門。柳德米拉站在走廊燈光下,手中提著醫療箱。她的表情依舊平靜得不像人類,但眼中那金屬般的光澤似乎更加明顯了。
"您接觸了未處理的培養液。"她走進房間,動作流暢得幾乎像在滑行。"那是基因標記技術的副作用。"
瓦西裡後退幾步,刀仍握在手中。"什麼基因標記技術?"
柳德米拉打開醫療箱,取出一支裝有紫色液體的注射器。"所有參觀核心區域的人都會接受......免疫調整。您不小心接觸的培養液中含有標記病毒,它會改變您的消化係統酶結構,使您隻能消化普羅米修斯產品。"
她逼近一步,注射器針頭閃著寒光。"這是為了您的安全。現在外界食物中含有太多汙染物,我們的產品經過完全淨化。"
瓦西裡搖頭,感到一陣眩暈。"我不需要你的"幫助"。離開。"
"很遺憾,這不是可選項。"柳德米拉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機械,"廠長說要用科技消滅所有飲食禁忌。我們必須打破陳舊的觀念,才能進入新世界。"
她突然抽搐起來,頭部以不可能的角度後仰,嘴巴張開過大,露出黑洞般的口腔。當她再次說話時,聲音變成了多重合唱,仿佛有無數聲音通過她的喉嚨同時發聲:"凡傳統皆為愚昧,凡禁忌皆為枷鎖!"
瓦西裡趁機衝向門口,但門不知何時已被鎖死。柳德米拉——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什麼東西——以非人的速度移動,瞬間來到他麵前。注射器刺入他的頸部,紫色液體注入血管,帶來一種冰冷的燃燒感。
瓦西裡掙紮著,但力量迅速流失。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柳德米拉毫無表情的麵孔,和她眼中旋轉的微小齒輪。
瓦西裡在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旅館床上,衣著完整。頸部被注射的地方有一個小瘀點,全身肌肉酸痛,嘴裡有種金屬味。窗外,滿月高懸,給一切蒙上詭異的銀輝。
他的胃部發出饑餓的信號,但一想到普通食物就感到惡心。相反,他發現自己渴望那種銀色包裝的人造肉——渴望得幾乎無法思考其他事情。
瓦西裡掙紮著走到迷你冰箱前,取出之前帶回的樣品。當他撕開包裝時,手指因渴望而顫抖。第一口下肚,一種近乎性高潮的快感席卷全身。他的細胞仿佛在歡呼,每個神經元都在發射愉悅的信號。
但這種感覺很快消退,被一種新的不適取代。他的皮膚下發癢,仿佛有無數微小生物在皮層下挖掘隧道。瓦西裡扯開襯衫,驚恐地看到自己的胸部和小腹布滿了細微的蠕動軌跡,就像有蟲子在皮下移動。
必須去工廠,一個聲音在他腦中低語。必須找到答案。
夜晚的普羅米修斯食品聯合體與白日截然不同。圍牆上的注射器頭在月光下滴著某種黏液,大門敞開,仿佛在邀請他進入。廠區內空無一人,但燈光全亮,機器仍在運轉,發出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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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裡跟隨腦中的指引,穿過迷宮般的走廊,走向工廠的核心區域。越是深入,空氣越是潮濕溫熱,帶著濃重的有機感。牆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變成了某種溫暖的、有脈動的材質,仿佛整個工廠是一個活著的生物。
他來到一扇沒有標誌的門前,門材質似肉非肉,表麵有血管般的紋路在微微搏動。瓦西裡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翻騰——
所謂"生物反應器"實則是嫁接在活牛脊椎上的機械泵,那些動物還活著,眼睛轉動,嘴巴無聲開合,淚水從眼角滑落。保持細胞活性的"培養液"通過透明管道輸送,瓦西裡看到那液體中懸浮著微小的大腦組織——是從流浪漢大腦提取的神經肽,一個聲音在他腦中解釋。
流水線上處理的根本不是植物蛋白,而是用聲波催生的真菌變異體。那些真菌形成肉狀的團塊,但它們正在吞噬著流水線上昏迷工人的血肉再生。工人們穿著防護服,但麵罩破碎,露出呆滯的麵孔,他們的手臂與真菌融合,成為生產線的一部分。
最駭人的是屠宰車間。工人們戴著狗皮麵具處理著不斷自我修複的肉塊,那些肉塊被切割時發出尖叫般的聲響,斷麵露出眼球和牙齒的雛形。牆上標語滴著血珠:"超額完成五年計劃!"每當切割刀落下,整個工廠就會同步響起數萬頭牛的哀鳴,那聲音直接鑽入顱骨,震得瓦西裡牙齒打顫。
瓦西裡跟蹌著來到冷藏庫,發現真相:所有產品包裝都印著反向辟邪符,那些符號微微發光,仿佛具有生命。他拿起一包標著"傳統風味"的肉製品,看到成分表最後一行用極小字體印著:"可能含有人類組織"。
恐懼與憤怒給予他力量。瓦西裡跟隨腦中越來越強的指引,來到工廠的核心——控製室。透過觀察窗,他看到廠長正在進行某種荒誕的儀式。
廠長跪拜的並非東正教聖像,而是泡在福爾馬林裡的雜交生物——上半截是烏鵲,下半截是人類胚胎,正是四葷中的雁類變種。他吟誦著非人的語言,那些音節扭曲現實,使空氣產生波紋。
"客戶投訴肉裡有指甲。"一個技術員彙報,他的眼球突然脫落,掉進咖啡杯,但他似乎毫無察覺。
"改成兒童套餐包裝。"廠長踹開腳邊堆積的投訴信,那些信紙竟是用鞣製的人皮製成,上麵的人臉還在無聲尖叫。
瓦西裡的存在終於被察覺。廠長轉頭,眼睛完全變成黑色,沒有白眼仁,隻有無儘黑暗。"啊,我們的小朋友醒了。正好趕上獻祭儀式。"
瓦西裡轉身逃跑,但門已消失,牆壁蠕動著閉合,將控製室變成密封的巢穴。廠長的身形開始變化,四肢拉長,皮膚下凸起機械組件與有機組織的怪異結合。辦公桌抽屜自動打開,湧出無數啃咬彼此的活鼠——正是四葷最後禁忌的顯現。
"你以為你能阻止進步嗎?"廠長的聲音變成多重混響,既有機械的嗡鳴,也有生物的嘶吼。"人類必須進化,超越肉體的限製,即使這意味著與機器融合,與低級生物結合!"
瓦西裡背部抵住蠕動的牆壁,手在口袋中摸索到什麼——是他在來工廠路上無意間摘下的黑麥穗,原本隻是作為懷念鄉村生活的紀念品。
靈感閃現。他想起祖母的故事,關於古老禁忌的力量,關於黑麥淨化汙穢的能力。
"你們破壞了輪回!"瓦西裡將麥穗舉向前方,那些乾燥的穀粒突然發出柔和的金光。"動物不得死於恐懼,人類不得食其怨毒!"
廠長——現在已變成半機械半生物的怪物——發出嗤笑。"迷信!童話故事!科學已經超越這些原始恐懼!"
但黑麥穗的光芒越來越強,形成一道保護性屏障。怪物前進時,接觸到光線的部分開始冒煙、腐爛,機械組件短路爆出火花。
"不可能!那些隻是故事!"怪物尖叫,聲音中第一次出現恐懼。
"有些故事之所以流傳,是因為它們基於真理。"瓦西裡堅定地說,儘管內心恐懼萬分。他將麥穗擲向控製台,那束乾燥的植物仿佛有意識般散開,穀粒嵌入控製麵板的縫隙中。
所有生產線同時倒轉,培養罐裡衝出複仇的靈體。那些曾被活取的細胞在超自然力作用下開始無限增殖,將鋼鐵廠區變作跳動的心臟狀肉塊。牆壁滲出血液,地板變成軟組織,天花板垂下腸道般的管道。
瓦西裡在崩潰的工廠中奔跑,躲避著他看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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