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認知的牢籠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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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認知的牢籠(1 / 2)

伏爾加河在下諾夫哥羅德城畔流淌,城中街道上,人們步履匆匆,臉上卻掛著一種奇異的、被釘死的微笑——那笑容僵硬得如同教堂聖像上剝落的金漆,每一道弧度都經過官方宣傳部的精確校準。廣播喇叭從每個街角傾瀉出甜膩的頌歌:“偉大羅刹國,日日新,月月新,年年新!”音浪撞在灰泥剝落的公寓樓牆上,碎成更細小的碎片,鑽進每個人的耳朵。無人質疑這歌聲的源頭,也無人追問為何頌歌裡從不提及伏爾加河底淤積的沉默。他們隻知,若有人膽敢皺眉,便會被貼上“負能量攜帶者”的標簽,如同中世紀被烙上異端印記的囚徒,瞬間墜入社交的冰窟。

伊萬·彼得羅維奇·索科洛夫就住在這座認知牢籠的腹地。他並非天生的叛逆者,隻是個在“十月革命”第十五中學教曆史的普通教師,四十出頭,頭發稀疏,眼鏡後藏著一雙因長期閱讀泛黃檔案而布滿血絲的眼睛。他住在伏爾加河老城區一棟搖搖欲墜的“共用公寓”裡,與妻子娜塔莉亞·德米特裡耶夫娜共享一個十平米的隔間,隔壁住著社區負責人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沃爾科夫一家。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是個矮壯的男人,脖頸粗短如老橡樹根,胸前常年彆著三枚鋥亮的勳章——其中兩枚是“勞動英勇獎章”,另一枚據說是“忠誠衛士”新近頒發的。他走路時總挺著肚子,仿佛裡麵塞滿了無形的真理。

這天傍晚,伊萬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公寓。樓道裡彌漫著卷心菜湯和廉價煙草的酸腐氣。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正堵在樓梯轉角,像一尊移動的界碑,手裡揮舞著剛領到的《真理燈塔報》。“索科洛夫同誌!”他聲音洪亮,震得牆皮簌簌掉灰,“瞧瞧這頭條!‘伏爾加河畔的豐收奇跡,下諾夫哥羅德小麥產量再創新高!’這是何等榮光!你該感到自豪,同誌!”

伊萬疲憊地點頭,目光卻掃過報紙配圖:一群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的農婦,笑容同樣僵硬地簇擁在幾束乾癟的麥穗旁。他想起上午課堂上的情形。他正講到1932年伏爾加河流域的饑荒,一個叫帕維爾·謝爾蓋耶維奇的瘦高男生突然舉手,聲音怯生生的:“老師,檔案裡說那時有人吃樹皮……可《羅刹國光榮史》裡隻寫了‘偉大的集體化勝利’。為什麼我們隻學勝利?”

教室瞬間死寂。其他學生像受驚的麻雀,齊刷刷低下頭,盯著課桌裂縫裡積攢的粉筆灰。伊萬的心沉了下去。他本可以像往常一樣,用一句“曆史是複雜的,但我們的道路始終光明”搪塞過去。可今天,帕維爾眼中那點微弱的困惑火苗,竟灼痛了他的喉嚨。“因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有些人覺得,撕開光鮮的表麵,會弄臟手。”

話音未落,教室後排一個叫柳芭的女生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老師!您這是……負能量!”她聲音發顫,卻帶著一種被灌輸的堅定,“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昨天才在社區會上說,質疑就是背叛!忠誠就是閉嘴歌頌!”她像背誦咒語般重複著社區負責人的金句,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恐懼——仿佛質疑本身會引來無形的雷電,劈碎她賴以生存的玻璃罩子。

伊萬當晚輾轉難眠。娜塔莉亞在身旁發出均勻的鼾聲,他卻盯著天花板上滲水留下的黴斑,那形狀像一隻冷漠的獨眼。他想起大學時導師臨終前塞給他的殘破筆記,扉頁上用褪色的墨水寫著:“真正的忠誠,是看清泥濘仍願前行;盲目的歌頌,是給牢籠鍍金。”導師後來“因思想懈怠”被調去圖書館整理舊報紙,三年後死於一場“意外”的鍋爐爆炸。伊萬摸出抽屜深處那本筆記,指尖撫過粗糙的紙頁。窗外,伏爾加河在月光下泛著冷鐵般的光澤,無聲地訴說著被掩埋的千萬個名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停止思考——不是因為懶惰,而是因為恐懼像一層層裹屍布,將他纏繞得嚴嚴實實。他提筆,在空白頁上寫下:“認知牢籠的第一道柵欄,是相信牢籠之外一無所有。”

幾天後,伊萬在“祖國忠誠日”社區集會上,親曆了這牢籠的窒息。集會設在伏爾加河畔的“列寧之光”文化宮。大廳裡擠滿了人,空氣渾濁得能擰出油汗。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站在臨時搭起的講台上,胸前的勳章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如同三隻窺伺的眼睛。他正激情澎湃地朗誦新創作的頌詩:“……伏爾加之波,忠誠之河!每一滴水都映照領袖的慈容!看呐,連河底的泥鰍都高唱讚歌!”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人們拍紅了手掌,臉上肌肉因過度用力而抽搐,仿佛不鼓掌就會被無形的鞭子抽打。

伊萬坐在角落的硬木椅上,胃裡翻滾著。他看見前排一個老婦人,枯瘦的手拍得發紫,眼神卻空洞得像被掏空的鳥巢——她兒子去年因“散布悲觀情緒”被調去北極圈修鐵路。掌聲如潮水般退去,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清了清嗓子,聲音陡然轉為悲憫:“當然,我們也有不和諧的雜音!某些‘負能量’分子,像伏爾加河裡的水草,妄圖纏住前進的巨輪!”他銳利的目光掃過人群,精準地盯在伊萬身上,“比如某些人,在課堂上散布曆史虛無主義!同誌們,你們說,該拿他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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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離!”一個男人吼道,是伊萬的鄰居瓦西裡,一個總在排隊買麵包時抱怨“負能量”的壯漢。

“思想改造!”柳芭尖細的聲音響起,她緊緊挽著母親的手臂,仿佛這樣就能獲得安全。

“讓他們閉嘴!”更多聲音彙成一股濁流,帶著集體無意識的狂熱。

伊萬感到血液衝上頭頂。他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尖叫。“等等!”他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刺破喧囂,“我們歌頌的‘豐收奇跡’,麥粒裡摻著多少沉默的灰燼?我們稱頌的‘忠誠’,是否隻是恐懼的代名詞?真正的進步,難道不是來自敢於質疑的……”

“叛徒!”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臉色鐵青,撲過來想捂住他的嘴。

“負能量!”柳芭尖叫著向他扔來一個硬麵包圈,砸在他額角,留下白粉印記。

人群像被點燃的乾草堆,瞬間沸騰。瓦西裡粗壯的手臂扼住他的喉嚨,唾沫星子噴在他臉上:“閉嘴!你這認知牢籠的蛀蟲!”伊萬在推搡中踉蹌後退,後背重重撞上文化宮冰冷的玻璃門。就在意識模糊的刹那,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講台後方,不知何時立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破舊的紅軍軍裝,領口缺了一顆紐扣,麵容模糊在陰影裡,卻透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人影對他微微搖頭,嘴唇無聲開合:“他們看不見我,因為他們選擇看不見。”

伊萬被粗暴地拖出文化宮,扔在伏爾加河畔結霜的泥地上。寒風像刀子刮過臉頰。他掙紮著爬起,跌跌撞撞跑向河邊廢棄的舊碼頭,隻想找個角落喘口氣。月光慘白,照著河麵浮冰的裂痕。他靠著一根鏽蝕的係船樁,劇烈咳嗽,額角的傷口滲出血,混著冷汗流進眼睛。就在這時,他聽見了。

“同誌,這河水,比1937年還冷啊。”

聲音沙啞,帶著伏爾加河底淤泥的潮濕氣息。伊萬猛地轉身。一個身影倚在碼頭另一根樁子上,正是文化宮裡看見的那個模糊人影!此刻清晰了:是個瘦高的老人,軍裝破爛,露出裡麵的粗布襯衣,一隻袖管空蕩蕩地垂著。最詭異的是他的臉——並非全然透明,卻像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五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隨時會融進夜色。他腳邊放著一個破舊的皮包,上麵印著模糊的“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字樣。

“您……是誰?”伊萬聲音發顫,恐懼中混雜著一種荒謬的熟悉感。

“米哈伊爾·謝爾蓋耶維奇·沃洛金,”鬼魂——如果這能稱為鬼魂的話——聲音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1937年10月,在喀山郊外的森林裡,他們用一顆子彈‘解決’了我這個‘人民公敵’。罪名?在曆史課上問了一句:‘為什麼五年計劃報告裡的數字,和糧倉實際空蕩蕩的門對不上?’”他空蕩的袖管隨風輕擺,“我死後,他們抹掉了我的名字。檔案裡隻剩一句:‘因思想問題消失’。但你看,”他攤開唯一的手掌,掌心空無一物,“他們抹不掉問題本身。就像抹不掉伏爾加河底的淤泥。”

伊萬渾身發冷,卻鬼使神差地問:“為什麼……隻有我看見您?”

沃洛金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像枯枝折斷。“因為牢籠的鑰匙,隻配給那些意識到自己被關著的人。其他人?”他朝遠處文化宮的方向努努嘴,那裡燈火通明,隱約傳來新的頌歌,“他們忙著給牢籠刷金漆呢。歌功頌德是他們的氧氣,質疑是毒氣。他們自願戴上眼罩,把牢籠看作宮殿。看見我?那等於承認宮殿是牢籠——這太可怕了,比死還可怕。”他湊近一步,水波般的臉幾乎貼上伊萬,“同誌,你今天問的問題,1937年我也問過。然後,我就成了‘負能量’。”

伊萬感到一陣眩暈。鬼魂的話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進他鏽死的心鎖。他想起課堂上帕維爾困惑的眼睛,想起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胸前的勳章,想起自己幾十年來對頌歌的麻木附和……“所以,我們一直困在這裡?在……認知牢籠裡?”

“牢籠無處不在,”沃洛金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伏爾加河底的寒意,“它由盲從的磚、恐懼的水泥、和歌頌的鍍金鐵條砌成。最堅固的柵欄,是相信牢籠之外一無所有。你今天終於看清了第一根鐵條——恭喜你,同誌,你開始‘停止停止思考’了。”他空袖管一揮,指向河麵,“看,他們來了。”

伊萬順著望去。伏爾加河的濃霧中,影影綽綽浮現出更多人影。有的穿著沙皇時代的軍服,有的套著破爛的工人罩衫,有的甚至隻是模糊的輪廓……他們無聲地漂浮著,像被河水遺忘的浮木。一個抱著破提琴的鬼魂,手指在虛空中撥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響;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嫗鬼魂,嘴唇無聲開合,仿佛在重複某個被禁止的禱詞。他們共同的特點是:眼神空洞,卻帶著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無聲的詰問。

“都是‘負能量’,”沃洛金說,語帶諷刺,“被曆史‘解決’掉的提問者。我們成了幽靈,隻因我們曾試圖看清世界。而活著的人?他們忙著把我們的墳墓填平,再蓋上頌歌的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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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的心被狠狠揪住。他想起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在文化宮的咆哮,想起柳芭扔來的麵包圈,想起瓦西裡扼住他喉嚨的手——那不是個人的惡意,而是牢籠的自動防禦機製。歌頌者恐懼質疑,如同囚徒恐懼鑰匙。他喃喃道:“可……質疑權威,真的不是叛逆嗎?”

沃洛金水波般的臉竟露出一絲笑意。“同誌,在成熟的社會裡,質疑是呼吸一樣自然的事。就像伏爾加河需要泥沙,社會需要不同的聲音。把質疑當叛逆的,恰恰是病入膏肓的軀體。獨立思考不是天賦,”他指了指自己模糊的胸口,“是後天練出來的肌肉。可惜,太多人連‘自己早已停止思考’都意識不到,更彆說重新開始了。”

鬼魂的話像冰水澆頭。伊萬忽然明白了素材中那句“稀缺的是那些意識到自己早已停止思考,並願意重新開始的人”。他顫抖著問:“那……我該怎麼辦?”

“繼續問下去,”沃洛金的聲音忽遠忽近,身影開始像信號不良的影像般閃爍,“直到有人也聽見伏爾加河底的回聲。記住,撕開光鮮表麵的人,從來不是破壞者,而是唯一清醒的醫生……”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猛地一滯,如同被無形的針紮破的氣球,驟然收縮、變淡,最終徹底融入濃霧,隻留下那句斷續的餘音:“……牢籠……鑰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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