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要趕一方要留,自然是打了起來,教頭崔羅的鞭子沒注意甩到了縣令臉上,縣令還沒叫呢,崔羅倒是尖著嗓子慘叫一聲,“我不是故意的!”
縣令捂著臉,“你……你們!”
商問萬瞧了縣令一眼,大聲喝道:“天有異象,是官者無能!外頭水漫數十山腰,暴雨不停,何時卷了河東縣衙亦不可知!”
他手中拿著從衙役手中奪來的棍,額頭上滑落細密的汗,縣衙門大開著,狂風撞得樹偏枝飛,極遠處,地勢低者,早就被渾濁的洪流淹沒。
商問萬吼道:“河東兒郎,請聽我一言,瞧我鄉親父老女人孩子今日奔逃至此,若非我等強闖,便進不得縣衙,無處可去、自待等死!看這暴雨不知何時才停,洪災大難,我等理應齊心保下性命,而縣令便是唯一的變數,縣令三年一調任,此災過後,他儘可將我們斬儘,再報上,說其儘心而無力挽回災中生民!”
姬玥瞧著商問萬,又聽他道:“我看,不如將這廝殺死,死他一人,活我們百千!”
除卻縣令的怒斥、孩童哭聲之外,一片沉寂。
幾道震耳的驚雷好像在頭頂炸開。
“死他一人……活我們百千……”
“娘,我疼……我頭暈……”
“……”
“殺了他!”
“不能叫他活著,報上去,我們都會死……”
“殺了他!”
這群人膽怯的眸光裡,多了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們想活著。
要活著,好像隻能這樣做,就要這樣做!
縣令被一群賤民捂死了。
暴雨仍未停。
天昏昏沉沉,夜裡有龍吼聲,像虎嘯,又像老牛低哞。
鄉親裡起燒的,有一個原本晚上退了燒,天還沒露明,就死了。
大雨連著下了一十一日。
大水淹了河東鎮。
大災之後有大瘟。
行船駛出,浮脹屍無數。
臭氣熏天,渾濁汙流半點不歇。
又待三日,水漸退下,縣衙前,衝來一口紅棺材。
水退下之後,那口棺材便隨著淤泥亂木枝子顯現了出來。
商問萬說,這是神在指引,說這縣令死得好。
這棺材就是用來裝縣令的。
可縣令屍骨前些日子早就被扔到了水裡。
現在在哪飄著都不知道。
淮河頭不足百人,經洪災又折了不少老弱,青壯男子大多是原先武館中的教頭,縣衙中的眾人也歸順。
能活著,比什麼都強。